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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章:妖女相逢

“有时候我觉得小语也挺孤单的,多个小师妹似乎没什么不好,况且她在容颜上也挺符合道门要求的……是么?”林守溪小心翼翼地问。

刚刚睡醒的小禾雪发散乱,像只炸毛的白狮子,她坐在地上,凶巴巴地盯着林守溪,沉默片刻后清冷启唇:“你继续说。”

林守溪想了又想,最后说:“某种意义上,慕姑娘又多了个师叔,这样想,会不会开心一些?”

“我开心你个头!”

小禾二话不说,直接伸手去揪他的耳朵。

戒指内太过狭小,无法给到林守溪闪避的空间,他立刻被小禾捉拿,紧紧摁在了地上,小禾坐在他的腰腹上,斥责着他禽兽不如的行径。

“小禾,你是不是误会了,这次我真的是单纯看她可怜……”

“哦?也就是说小语那次是不单纯的咯?”

“也不是……”

“不是?你的虚白鼎火怎么来的,需要本小姐来告诉你吗?哼,你的徒儿可真是比你师父还能干呢。”

“我……”

林守溪在小禾的讥讽下无理也无还手之力,被小禾理直气壮地逼至角落,一顿调弄,连连讨饶。

正打闹时,戒指外传来了敲门声。

冬冬冬……

“师父在吗?”

戒指外,初鹭的声音传来。

小禾与林守溪对视了一会儿。

最后,小禾主动松开了手,说:“我会好好监督你的,这次你若再敢有不轨行径,我就替楚姐姐与慕姐姐一同出气。”

林守溪离开了戒指。

初鹭在外面等他。

初鹭大病初愈,没什么精神,依旧是病恹恹的样子。

她今年十三岁,比初识时的小禾还小一岁,哪怕真国环境恶劣,风雪连天,她依旧像个娇生惯养的小姑娘,肌肤有着少女独有的稚嫩,仿佛初晨蓄满露珠的娇羞花瓣。

她认定了是天意将这枚戒指带到她身边的,也认定了眼前之人是她命中注定的恩人。

初鹭跪坐在林守溪面前,挺直腰板,毕恭毕敬,有着令林守溪似曾相识的乖巧。

也不怪她将林守溪误认为是器灵。

因为哪怕林守溪离开了戒指,他的身后,依旧有一截金色的光芒脐带般与戒指上的宝石相连——那是他与小禾弥合在一起的仙人境金身。

醒来之后,林守溪与小禾尝试了各种手段,想将这黏在一起的金身分开,却都无济于事。

殊媱的弥合灵根强大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若非不朽道果同样是天道级别的神物,他仅凭血肉之躯,根本无法与之抗衡。

总之,他暂时与小禾分不开了。

这次,初鹭喊林守溪出来,是因为他们约定的上课时间到了。

“让我先看看你的根骨。”林守溪说。

此言一出,初鹭下意识地攥紧了自己的衣裳,心中打鼓,犹豫着问:“一定要看吗?”

“当然。”林守溪点头。

初鹭紧抓着衣裳,又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被邪魔外道给欺骗了。

当然,如果小禾、楚映婵、慕师靖知道她的心声,恐怕会齐齐点头附和。

林守溪知道她误会了什么,也没解释,只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她扯至身前,手掌按住了少女的头顶。

初鹭瞪大眼睛,还没回过神,林守溪就已松开了手。

“你的根骨绝佳。”林守溪说。

“怎么可能?”初鹭不相信,她说:“我师父师兄们都说,我天资愚钝,难成大器……”

“他们不希望你变强。”林守溪直截了当道。

初鹭一怔,随后缓缓点头。

师父对她向来吝啬,每次教她灵术,都只抖落一星半点,美其名曰因材施教,经历了这次大病,她不再是当初任由蒙骗的小丫头了,再回想此事,应是师父在刻意压制她的修行进度。

很多天才都是这样被宗门毁灭的。

“我的根骨真的很好么?”初鹭虽年仅十三,但早已认命,此时听闻转机,还有些不敢相信。

林守溪嗯了一声,为了使她更有信心,他还说:“放心,我很有教导徒弟的经验。”

“师父以前还收过徒吗?”初鹭问。

“嗯,以前的徒儿我只教了七日,她就成了这个世上一等一的高手。”林守溪说。

“一等一的高手?”初鹭吃惊之余立刻问:“是哪一位呢?”

“……”

林守溪想起了远在重洋之外的小语,重逢之日遥遥无期,不免令他心头一暗。

初鹭见师父不说话,以为是有难言之隐,没敢追问。

林守溪对她的教导也很正经。

他给初鹭传授武功与法术,这些内容很基础,初鹭却如饮甘泉,学得津津有味。

今天的课程很快结束,林守溪回到了戒指里,与小禾一同研究如何将这紧紧弥合的金身分开。

他们想了很多办法。

甚至想过要像当年的楚映婵一样自堕境界,破碎其中一个金身,使得它们分开。

但金身蕴含着海量的真气,一旦破碎,大量涌动的真气会闹出极大的动静,会给伤势未愈的他们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夜里。

初鹭入睡。

林守溪与小禾一同从戒指里出来。

他们悄然走出了初鹭的房间,来到了外面。

大焚宗乃十三灵术宗之一,在真国的地位已然不俗,可哪怕如此,弟子们生活的环境与神山相比,依旧像是地狱。

弟子们的居所是一个土筑的巨大蜂巢,看着极为杂乱,不暖和也不安全。

夜晚,大雪铺天盖地地落着,弟子们皆紧闭门窗,似乎是害怕屋内仅存的温度逃出去。

林守溪与小禾在雪原上走了一会儿。

这里没有怡人的风景,唯一值得称道的,也只有明亮璀璨的夜空。

“真没想到,我们会来这种地方。”小禾说。

跟着巨人远渡重洋,这段经历回想起来,依旧像是梦境一样。

“小禾想家了吗?”林守溪问。

“这里不就是家么?”小禾反问了一句,她仰起清纯俏丽的脸,莞尔道:“有人的地方才是家呀。”

林守溪心中一动,握住了她小巧骨感的手。

少年少女手牵着手,在一块岩石上坐了下来。

“小禾怎么了?”林守溪看她郁郁寡欢的样子,忍不住问。

“我想和你圆房。”小禾语出惊人。

小禾俏颜清稚,气质清纯,这样的话语直接从她口中直截了当地说出,带着别样的妖冶,林守溪也不由感到错愕,一时失语。

“嗯……现在?”林守溪低声问。

小禾轻轻摇首,又道:“可我又觉得,我们圆房毫无意义哎。”

“小禾为什么这么说?”林守溪问。

“你的鼎火已炼至虚白,而我不过仙人境,就算与你交欢百次千次,也毫无裨益,这房又有什么好圆的呢?”小禾看向他,雾气消散的眼眸映着零星星光。

林守溪愣在原地,他从没想过,小禾会有这样的想法。

“交欢为何一定要有裨益呢?”林守溪问。

“若无裨益,岂不是在浪费时间。”小禾反问。

“……”

林守溪被问住了,迟疑了会儿才说:“若是如此,赏月观雪,听琴观画也都没有意义了,很多时候,快乐本身就是意义,小禾换个角度想,我将鼎火一鼓作气修至了虚白,小禾不就可以全心全意地体会欢愉,而不必分心帮夫君修炼鼎火了吗?”

小禾换了个角度想,却是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接着,她迷离的眸光又透出了锐气,“你的意思是,你与小语结合,是在为我着想咯?”

林守溪感到了一丝杀意。

“我……”

他自知失言,想要补救。

“好你个欺师灭祖禽兽不如的东西,倒还有理起来了?”小禾丝毫不给他机会,直接将他扑倒在了雪地里,摩拳擦掌,就要教训。

“别闹了,我们先想办法将仙人金身分开吧。”林守溪说。

小禾静默了会儿,却是眯起月牙似的眼眸,微笑着反问:“为什么一定要分开呢?你不想与我一直在一起么?”

林守溪被小禾童孔中闪烁的狡黠之色慑住,心驰神曳之间,这位喜怒无常的雪发少女已然俯下身,咬住了他的唇。

林守溪心头一热,转而抱紧她的腰肢,将小禾反压在了岩石上。

少女诱人的嘤咛声被落雪声掩埋。

许久,这对命运多舛的少年少女终于分开了唇,小禾依偎在他的怀里,闭着眼眸,似是睡着了。

林守溪紧紧搂着她。

“我想慕姐姐了。”小禾忽然说。

林守溪同样在为慕师靖的下落而担忧,可他依旧宽慰小禾,说:“自古祸害遗千年,慕师靖这样的小妖女到了真国,说不定是如鱼得水呢。”

……

“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这条河还在流淌,旧日王座还未崩塌之时,作为我忠诚部下的苍碧之王曾在此处游历,濯洗利爪时,它的手臂常常截断江流。”慕师靖双手负后,走在覆雪的岸边,凝视着足边滔滔而过的江水,不由发出了逝者如斯的感慨。

“回禀小姐,这条河是前年挖的,挖它的目的是为了疏通云墓淌入千神湖泊的积水。”圣灵使跟在她的身后,小心翼翼地提醒。

“……”

慕师靖面不改色,点头赞许,道:“这样啊……你们也算是无意间修复了这条古老的文物,不错。”

“多谢小姐嘉奖。”

圣灵使没有怀疑,只是恭敬地问:“这几日,小姐游历真国,有何感悟?”

慕师靖没有立刻回答。

这几天,她一直在找林守溪与小禾,但她怎么也找不到,甚至一度生出了这对狗男女是不是早就想甩开自己去卿卿我我的猜想,除了寻找林守溪与小禾,慕师靖也遇到了不少曲折与困难。

真国比她想象中更残酷,野生的修士几乎没有办法成为朋友,在荒郊野岭遇见,只有你死我活的结果。

慕师靖参与了几场厮杀,她虽然凭借着自己敏锐的感知力与高超的武学素养活了下来,却也是险象环生,令人心季。

最过分的是,杀完人后她想夺宝,可那些人却都会分泌出蚕丝一样的东西将自己裹住,这使得她哪怕取胜也毫无收获,屡屡血本无归。

她不知道那些蚕丝一样的东西是什么,一度怀疑真国就是传说中的盘丝洞……总之,她讨厌白丝。

几日莫名其妙的厮杀令慕师靖很是疲惫。

她只想早点离开这鬼地方,找个安全的地界休息一下。

于是她启用血誓,召唤来了这个她在真国唯一的信徒。

“这几日故地重游,物是人非,昔日神明的王庭如今已成为了凡人的住所,接天的神木也已衰朽,被死云笼罩,如今看来,本座也只是个无家可归之人罢了。”慕师靖望着江水与雪,悠悠长叹。

她无比想直截了当地让圣灵使给她安排个安全的地方待着,但为了维持自己的身份设计,她只能故弄玄虚。

幸好,这一路走来,她遇见过许多爱打哑谜的人,所以对于做一个哑谜人很在行。

“小姐想要重返您的家园么?”圣灵使问。

“天下为家也无不可,只是如今这世界太过污浊,爬满了令人作呕的邪虫,令人生烦。”慕师靖冷冷地说。

“小姐是要……”

绝美少女刀锋般的话传入耳中,圣灵使的身躯不免跟着颤抖了起来。

“本座要……”

慕师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想了想,便冷冰冰道:“本座要尸横遍野,本座要血流成河!”

这话若是别人说,圣灵使只会嗤笑,但它出自于眼前这位小姐之口,他却只觉心潮澎湃,想要化身为小姐最忠诚的刀匕。

慕师靖没再说话,她思考着如何合理地开口,让圣灵使给她安排个庇护所。

正在这时,圣灵使却主动开口了:

“我虽知小姐乃全知之神明,但有件事,我还是想与小姐汇报一下。”

“讲。”慕师靖说。

“有人在找小姐。”圣灵使说。

慕师靖心中一喜,心想林守溪与小禾这两个没良心的终于想起她了?但圣灵使接下来的话冷水一样浇在了慕师靖的头上:

“圣树院的一位大人物在找小姐,不仅在找小姐,还在找与小姐一同来的三个人,在小姐眼中,圣树院恐怕也如蝼蚁,但如今小姐未恢复全盛,还是不要暴露身份为好。”

看来他们来真国的事被发现了,不过……同来的三个人?林守溪与小禾不是两人吗?还有一个是谁?不管了,这对狗男女还没被抓就好。

慕师靖心思飞转,却没有表露出来。

“嗯,本座知道了。”慕师靖颔首。

圣灵使立在她的身后,静静地等小姐说话。

慕师靖忍住了直接提要求的欲望,她瞥了圣灵使一眼,故作高深地说:“你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吗?”

这下换圣灵使愣住了。

“卑职……知道。”圣灵使惴惴不安地回答。

幸好,这个圣灵使也是聪明人。

他很快就想通了小姐给他下达的命令。

仅仅半个时辰之后,圣灵使又来到了她的身后,这一次,他的手中多了一块银制的牌。

慕师靖接过这块银牌,她猜到这应该是某个宗门的身份令牌。

果然,圣灵使给出了解释:“这是原面教的长老牌。原面教的教主相信,这个世上有一张原初之面,那是最平常、最易被遗忘、也是最本原的五官,那是美丑的平衡点,所有人的脸面都由它变化而来。所以,入教的人都会戴同一张面具,用以遮住他们各异的脸,那张面具象征的就是他们所相信的原面。”

慕师靖会意:所有人都戴上面具,那她的身份就可以理所当然地得到遮掩了……真是一个友善的宗教啊。

“只可惜,以我的能力,只能帮小姐弄到一张长老的银牌,不过这在原面教也算尊贵了。”圣灵使带着歉意道。

“无妨,我不在乎。”慕师靖说。

圣灵使暗暗点头,心想小姐本就是世上最为殊绝尊贵之人,又岂会介意一时的身份高低呢?

“辛苦你了。”慕师靖说。

“为小姐效劳,是我的荣幸。”圣灵使抱拳行礼。

抱拳之时,他微微露出了手腕,也露出了手腕上的东西,慕师靖起初以为那是青筋,细看之下却发现他手上所生长的,是细长蜿蜒的藤蔓。

“你的手……”慕师靖欲言又止。

圣灵使轻扯衣袖,遮住了手腕的异常,他解释说:“我们是大灵乾树的使者,被大灵乾树赐予了非凡的力量,但这种力量是有代价的,我们的体内也被大灵乾树种下了种子,种子会慢慢地生根发芽,在漫长的岁月里将我们的血肉吞噬……这是我们心甘情愿的选择。”

“心甘情愿?”慕师靖冷冷地问:“真的心甘情愿吗?”

圣灵使张了张口,却是给不出回答。

他一辈子也忘不了自己老师的死亡——威严而强大的老者坐在椅子里,苍老的血肉仿佛沃土,藤蔓从经脉中长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出鲜嫩的芽,枝条从他的手臂、腹部、大腿一点点长出,将他威严的身躯缠绞住,接着,他苍老的面颊上,开出了一朵又一朵粉色的花……粉色的花朵覆盖在他的五官上,挤满了他褶皱的脸。

每每想起这一幕,哪怕是向来心如止水的圣灵使,依旧会有头皮发麻之感。

“不要怕,本座会救你。”慕师靖娴熟地画起了大饼。

圣灵使惊愕抬头,他清晰地知道,这是不治之症。

慕师靖双手负后,漠然地说:“等我便是。”

“等您?”圣灵使下意识问。

“嗯。”

慕师靖颔首,一字一顿地说:“等本座君临天下。”

圣灵使心头一烫,不由跪在了雪地里,见小姐再不发话,他才悄无声息地告退。

慕师靖看着卷雪奔涌的江潮,久久无言,某一个瞬间,她的心中生出了一种异样的恍忽——她似乎真的就是小姐。

她长得像小姐,说话方式也与小姐渐渐趋同,她不是小姐又是什么呢?

慕师靖独立寒风,黑裙同江水一道舒卷。

许久。

“等等……”慕师靖心头一惊:“这原面教怎么走来着?”

她想要将圣灵使召唤回来,但把他召唤回来问路也太掉价了,慕师靖犹豫之下,一咬牙,决定自己去找路。

是了,自己可是小姐,怎么能被这样的小问题给难住呢?

慕师靖打起精神,向前走去。

……

河道的尸堆里。

饱食灵根的殊媱从尸堆中站起。

她擦了擦嘴角后,双手按住了与她挨在一起的另一个头颅,双手用力一拧,只听卡察一声,原本身体上生长的头颅立刻被她拧了下来,扔到了一边,用脚尖踢远。

接着,她借助灵根的感应,沿着河滩艰难搜寻,终于,在海潮退去的滩涂上,她费尽力气,找到数十块被浸泡苍白的肉块。

那是她被分解的尸体。

她将这些尸块收纳起来,细细数过之后,用布小心翼翼地将它们包好。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她都无法使用她那被透支的灵根,只能等到身体恢复些后,再将原本的身体重新缝合了……

真麻烦啊……

殊媱闭上眼,心怀怨恨地总结着这次行动失败的原因,并思考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大雪王宫肯定是不能回去了,一旦回去,那两个人就会知晓她没死的事,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她必须隐匿好身份,蛰伏起来,待时而动。

那能去哪里呢?

殊媱想了一会儿,立刻想到了原面教,那个所有人都要戴着面具的教派,无疑是最适合隐匿的地方,只是加入原面教需要经历考核,以她现在的状态,如何能够顺利入教呢?

殊媱立在退潮的泥泞滩涂上,苦思冥想。

正想着,殊媱感应到了什么,抬首望去。

远处的河岸上,隐隐有人朝她走来。

她看不清来者的脸,只能看到一面旗帜般猎猎翻飞的黑色裙裾。

慕师靖也看到了她。

没想到这里还有人……慕师靖心头一喜,打算去问问这个小姑娘原面教该怎么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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