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寄往二月 >寄往二月

纯粹的恶,是一种生物本能中并不存在的东西。

老虎捕食林鹿,鳄鱼扑杀斑马,小到螳螂钳扼飞蝗,蚂蚁蚕噬夏蝉……

未开化的野兽虫蠡们为饱口腹之欲相杀相食,彼此身在食物的循环和杀戮的循环中,犯下罪孽,并且终有一天将以生命自偿罪孽,或以死亡反哺循环,成为更大循环的一部分……

这样的杀……算的上恶吗?

不算。

以这个标准来看,匪人为财而烧杀抢掠,贼道事迹败露起了杀心,大到黑道血拼,国器相争,数百上千,数十百千万的生命毁于一旦……

这样的杀……就算的上恶了吗?

也不算。

真正的恶,高于一般的欲望,或者说,它是一类更纯粹的,高于欲望本身的欲望。

是不为获取利益的。

无论是食物,或是钱财,美色,一时意气,血亲之仇……乃至更高的种族存续,大义之争……

为了利益的杀,不过是某种欲望的延伸或者扩展。

真正纯粹的恶就像真正的魔王。

它不会是守着财宝,夺走公主的恶龙,它从不和勇者或是某个王国达成协议,它对可以获得的一切利益完全不感兴趣。

无聊透顶。

无目的的杀。

毁灭。

死亡。

只有三流小说中,才把魔王写的多么像人,为了满足心中某个念头,什么魔族的生存啦,什么大陆上多么丰饶魔界多么贫瘠啦——无聊透顶。

不光无聊,而且弱小。

一旦想要获得什么,那么必然是觉得自己已经拥有了什么。

这样的魔王,就有了弱点,而会无限弱小。

这样的魔王,才总会被狡猾的勇者击溃。

——真正的魔王,从不和任何人达成协议。

也不需要协议。

存在本身,就是为了毁灭。与常世对抗。

没有弱点,如同天灾。

或者说,只有如天灾般的邪恶,才是真正纯粹的恶。

如天意般,不随万物流转的恶。而又有所不同。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说的是世界本身没有感情,万物在他眼里都没什么区别,人和猪狗什么的都没差。

但真正的恶,是有情感的,是正为了达成这种纯粹的感情而存在的。

而这种感情,又极其稀薄。看到美丽的东西想要破坏。

看到弱小的人想要欺负。

不自觉地站在人多势众的一方夸夸其谈,压迫声势较弱的一方……

而这些稀薄的情感聚集在一块,一旦喷薄,就变成了——恶。

颜霜降无法忘记十二岁的那个下午。

慈眉善目的爷爷滚动轮椅向自己而来,斑驳的树影投在他的身上,他像阴影中游走的蛇。

现在回想起来,他来时的场景也像极了圣经中的伊甸园。

他微笑着递来一把枪,像蛇对夏娃递来苹果。

“杀了我。”

不!!!!!

——啪嗒。

“梦醒了吗?”函谷雨将钥匙的一半轻轻扣合在颜霜降面具的侧脸。

“呃…呵……呃……呵……嗯。”颜霜降面具下露出一个无人能看到的勉强的笑容,或许她只是下意识地想遮掩苍白的脸色。

她忘了面具正在她的脸上,就像她忘了她无法掩饰的手心正流出细密的汗珠。

“你像才做完一个梦。”

是这样吗?我看起来像这样吗?颜霜降完全无暇思考这些问题,她的另一只手上,是一把红色的小手枪。

没有标识。

打开门后,这把枪就平放在最前端的立柱之上,

简直像是在博物馆中展览一段历史,颜霜降清楚,这是一座关于自己的博物馆。

房间并不大,除了两人立足处,仅余裕出一米见方的空间,存放眼前的立柱。

周围,被球状的玻璃包裹着,仿佛是曲面精致的橱窗。

“你认识这个吗?”

颜霜降以为函谷雨指的是那把红色的,漂亮的手枪。但并不是,他指着玻璃中红色的伞。

“我……当然记得……”

一清二楚,不是吗。谁送给自己的这把伞也好,曾与谁一起撑着伞也好,就算是在伞下曾目睹的风景——至今也无法忘怀吧。

红色的皮鞋也是,红色的手绢,红色的信封,红色的笔,红色的书包,红色的女士领结……

——红色,是最鲜艳,最美丽的颜色。

连对自己说着这句话的人也……从来没有忘记过。

“你还在……梦中吗?”

颜霜降透过面具失神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我或许一直梦中吧。”

就连想要忘记这种事,也从未认真去做。

爷爷来了。那天的树影还摇曳在自己的身上,燃烧。

他递来枪。

“还记得握枪的方式吗?”

那还用说吗?

正前方,立柱的背后,相框中的人还像那天一样微笑着。

颜霜降的声音颤抖着:“那天,是我杀了他。”

“他快死了吗?”

“不,他很健康。”

相框中的人动了,他在向自己靠近,越来越近。他从没离开过。

“杀、杀……是、什么意思?”

她看到那天的自己,拿着枪颤抖着几乎下跪的身影。

“杀了我的意思,就是对着爷爷的脑袋扣下扳机。”看啊!他还在微笑着。

服从……服从命令就好了吧。

扣下扳机的话,今天……就会像那天一样。

什么都不发生的结束吧?

“你要开枪吗?”

啪。

子弹没有击中相框,颜霜降的手还在颤抖着。虽然颤抖着,但她还并不止于射偏三米内的目标。

函谷雨压住了她的手,子弹直直地射入了立柱。

“你干什么!”

“我在阻止你。”

“我没问你这么显而易见的事!你为什么要阻止我?你凭什么阻止我!”颜霜降想抬起枪口,但以那种姿势毕竟显得勉强,函谷雨的手死死地压在她两手的前臂。

“开枪的话,鬼魂可要笑了哦。”

颜霜降愣住的片刻,函谷雨已经将枪从她的手中夺过。

“你是只凭自己的意愿杀了他吗?”

颜霜降眼角一酸坐倒在地:“我最喜欢爷爷了……”

相框中的人还在说话。

开枪。

对着我!

开枪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颜霜降抱着头痛哭起来,“是他,是他的命令的话,我……我有……啊啊啊啊啊!”

“你想再凭自己的意愿再开一次枪吗,将回忆中的那个人……也一起……杀掉吗?”函谷雨调转枪身握住枪管将枪递给颜霜降。

颜霜降抬头看他,他像一个听不见哭声,只掌管生死的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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