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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云号真的在追。

不单是飞云号,整个舰队已经完成了转身。海平线上,那些艨艟巨舰组成的阵型,宛若一排坚硬的岛礁。

“他们追不上。”段思成嗤笑着,“看看它们的蠢样子,根本跑不快!”瞪了一眼骨头,对这个胆小如鼠的手下十分不满。

段思成向老瞎走去。老瞎站在船头,似乎在看某个地方。但海天辽阔,什么都没有。他的衣服不再滴水,但依旧湿漉漉的,结实的身躯被湿衣紧裹,显出爆炸性的力量。阳光勾勒出老瞎的侧颜,段思成不得不承认,如果不是那只眼睛,老瞎应该算得上五官端正。

“你在看什么?”段思成问。

“接下来打算干什么?”老瞎反问。

“我得想一想。”段思成微微犹豫。若在之前,他肯定会说再找个目标,干上一票之类的。但现在,他真不知道。

老瞎回过头看他,似乎有些意外。他看出了段思成的茫然,嘴角露出讥讽的笑容:“瞧瞧你现在的样子。其实也不过是个普通人,没什么了不起。”

“普通人有什么不好?”

“对。就像你父亲那样——你的确是他的儿子。”

“我和我父亲关系不好。但不意味着,你可以随便评价他!”段思成沉下脸,“我不想再从你嘴里听到任何这类话题。”

“那等我说完这次吧。”老瞎说,“其实我了解你父亲,我们谈过太多次了。他有个目标,但他总能找到不去那么做的理由。说实话,我很看不上。但要和他比,你现在更可悲,你看上去已经不知道该怎么生活了。”

“你简直是在胡说八道!”段思成愤怒了。

他不得不愤怒,因为老瞎说中了他的心事。像所有年轻人一样,心中的软弱被揪出来,总是十分难堪。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段思成飞速地说,“我们先甩掉那些家伙,然后换个地方,找个新目标。我们这趟出来就是为了发财,除了这个我什么都不想!”

“行吧。”老瞎看着他,慢悠悠地说:“你不是想发财吗?很简单,记不记得我跟你提过的宝藏?”

段思成烦躁地摆手:“你快说了一千遍了。听着,你说得那些都是臆想——”

“头儿!”突然之间,骨头尖锐的声音响了起来:“追上来了!他们追上来了!你快来看看吧,天哪!”

“给我闭嘴!”段思成怒气冲冲地转过头去,“你要再这样——”

突然,他愣住了。

段思成发现,远方的海面上,飞云号的身躯变得格外巨大。这代表着两者的距离正在拉近。但这怎么可能?他甚至怀疑自家的操帆手在偷懒,但抬头一瞧,远方号的风帆正在鼓荡,速度已经到了极致。

“见鬼!”段思成几步跑到船尾,盯着飞云号看。他发现,那艘巨舰浑身上下冒着一丝丝光辉,就像无数萤火虫在围绕盘旋。

“是秘术。”老瞎也走过来,神色有些凝重。

“没什么了不起。”段思成盯着飞云号,微微咬牙,“远方号也不是吃素的,给他们个惊喜看看。”

“我去掌舵。”老瞎头也不回的走了。

段思成走到远方号的桅杆下。这根桅杆通体纯白——别误会,这可不是段思成的手艺。它原装货,远方号上最值钱的东西。

“疾风木。”段思成抚摸着桅杆,喃喃自语。

这是一种神奇的木材。它表皮光滑,莹白如雪。若是切开,从断面可以看到一根浅蓝色,半透明的木心。木心呈结晶状,宛若蜂巢。若是把外层木料彻底剥开,木心会瞬间散开,化作一阵狂风散去。

有学者研究过,发现疾风木的木心是一种天然的秘阵,迎合天空中的亘白星脉,属于风的力量。使用疾风木制作桅杆,能让普通人利用星脉的力量,而无需通过秘术师。

这种神奇之处令人趋之若鹜,世间的疾风木越来越少,价格也越来越贵。远方号的这条桅杆若是卖掉,怕是能够买下一座城镇。

但无论是段思成父亲还是他自己,根本没动过这方面的脑筋。

桅杆底部,缠着一条半尺宽的黑色的布条。段思成把布条解开,能看到桅杆上有一排木塞。他依次把木塞拔下来,露出一排茶杯大的圆孔,粗壮的桅杆变得像一根到插着的长笛。风从圆孔中灌入,撞在浅蓝色的木心上。

嗡嗡嗡——

桅杆震颤起来,发出音乐般的鸣响。无形的风聚拢过来,吹得段思成长发飘飞,衣袂烈烈。仰头看,风帆愈加鼓荡,高大宽阔的帆面完全展开,仿佛吹足了的气球。船体微微一震,速度陡然快了三分!

段思成满意地拍拍桅杆,回头看到黑山正操纵着几条帆绳,让帆面转到更合适的角度。这本是几个人的活儿,但凭着黑山的力气,做起来游刃有余。

“干得好!”船速又增加了一些,段思成朝黑山挑了挑大拇指。黑山不好意思的咧嘴笑了笑。

段思成走到船尾,脸上的笑容却消失。他发现飞云号也在加速,甚至比自己这条远方号还要快上一些!

“凭什么!”段思成瞪大眼睛。

这么大的一条船,凭什么比远方号还要快?而且还是启用了祖传宝贝的远方号!这他妈简直没有天理!

天青珞听过一个来自人族的笑话。

说是有两个年轻人,在同一家商铺里学徒。两人相互打赌,看谁能爬到更高的位置。第一个青年十分勤奋,所有工作都干得十分漂亮。而且他还很好学,天不亮就起来读书,研究做生意的本事。几年过去了,这个年轻人成了这间店铺的掌柜,而另外一个年轻人依旧是混吃等死的模样。

有一天,店铺的老板过来查看生意,第一个青年打叠精神奉承,赢得了老板的赞扬。第二个青年被老板训斥一顿:你这副德行,我将来怎么把生意交给你!

原来,他是老板的儿子……

基于文化不同,羽族没有从这个故事中听出任何好笑的地方。他们认为这个故事的核心在于那个老板的话,并且十分认同。

但要作为人族的段思成来解释,肯定会说:扯淡!你根本不了解第一个青年受到的心理伤害好吗!

段思成的哀叹无人听到,就算听到了,哪怕是天青珞这个“最像人族羽族”也不会理解。她站在船头,银色的长发飘飞,在面颊拂动。

和巨大的战舰相比,天青珞的身躯格外渺小。但她又是如此显眼,仿佛矗立在船首的女神像。

飞云号的秘术阵正在全面启动。每分每秒,消耗的资源足以令海盗们自首。但天青珞不关心这些,她只关心距离有没有拉近。

但连牧桓就戳在她身边。尽管一句话没说,却给天青珞一种说不出的压力。她有些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在意连牧桓的想法。

“你怎么不说话?”她问。

“说什么?”

“比如钱。我正在烧钱,还把你的计划弄得七零八落。你心里肯定气得要命。是不是这样?”

“我并不喜欢钱。但我以为你喜欢。”

“我?”天青珞睁大眼睛,指着自己脑门,吃惊地问:“难道这里写着一个斗大的‘钱’字吗?还是你觉得我长着一张见钱眼开的脸?”

“你需要钱来证明自己。让那些看不起你的人回心转意,让你父亲明白,你并不比你大哥差。”连牧桓摇摇头,“我以前,以为你这样想。”

“那现在?”

“现在我不知道。你呢?”

“我也不知道……”天青珞吐了口气,“唯一能确定的是,我不想当一个商人,不想继承什么家业。我讨厌那些规矩,讨厌那些说教,我统统都讨厌!”

“那你想做什么?”

“我很想知道。”天青珞盯着正在被追近的远方号,目光闪烁:“所以我正在追逐,我想要找到自己喜欢的生活。”

连牧桓没说话。良久,他说:“这很困难。”

“我知道。”

“那我……”

“嗯?”天青珞看着他。她在等待连牧桓说话。她不清楚连牧桓会说什么,但心底有一些猜测。她觉得自己的猜测八九不离十,但她想亲耳听到。

谁知连牧桓始终没说话。天青珞的灼灼目光让他有些不适。他转过头去,却突然盯着远方,露出意外的神色。

天青珞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大约十几里外,海面隐隐起了一层雾气。就像有人用浅灰色的画笔从一张蓝布的边缘开始涂抹,笔触越来越快。

“起雾了?”天青珞微微惊讶。

连牧桓抬头看了看天。阳光依旧灿烂,风向没有变,掠过船头吹向左前方,风中并无多余的水汽。

“这可不太正常。”连牧桓说。

连牧桓是卓越的航海士,天青珞相信他的判断。但她看到,那条海盗船正在朝雾气中钻,仿佛遇到了救星一样。

“停下吧。”连牧桓说,“不该继续冒险了。”

天青珞毫不犹豫地拒绝:“无非是一片雾!我不认为有什么能威胁到舰队,哪怕是飓风也不行。”

连牧桓说:“在海上,什么都可能发生。”

“那群海盗逃了进去。”天青珞反驳,“他们是地头蛇,对这片海域肯定非常熟悉。如果有危险,他们不怕么?”

对于这一点,连牧桓无法反驳。他微微眯着眼睛,盯着那片越来越近的雾气。

——没来由的,他感到了一丝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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