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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一 1 女孩与机器人

米诺斯主岛的偏僻边缘的一座悬崖上,正站立着一架看起来有些笨重的大机器人。

它立在那座亘古不变的悬崖上,一动不动,仿佛与周围的草木和天空是融为一体的。破晓时分,明媚柔和的阳光挥洒到这老旧的大家伙身上,给它那深褐色的金属表面蒙上了一层金色光泽。

大机器人并不修长,相反高和宽比起来几乎是五五开的,而且椭圆球体的身体就占了大半的高度。两条腿部稍细一些,但最下面的钢铁大脚却十分宽大,它们都用十分可靠的关节件连接着,没人会觉得它会轻易断掉。两只手臂也是同样,稍细,而手掌却十分厚实粗大,令人感觉充满了力量。

那形如蛋壳的厚重结实的身体里塞着一间凌乱的驾驶舱,许多废弃的草图被扔得到处都是。

一个十岁光景的小女孩正趴在操作台上安睡,柔软的银灰色长发卷曲散落在手臂和背部上,细腻的皮肤因为很少接触阳光而显得苍白。但她并不像是个病怏怏的孩子,呼吸平稳香甜,微胖的脸蛋富有弹性让人忍不住想去捏揉,润泽的小嘴微微张开,晶莹的口水像是一条清澈的小溪一样顺着白皙的皮肤淌下,沾湿了一沓用来充当枕头垫在脸下的纸张。

那叠旧纸张泛黄而且有些起皱,大概就是这样被她糟蹋了的吧?最上面的一张还用铅笔画着一些类似某种机械模型的草图,但有一部分已经被乱糟糟的线条给覆盖了。

驾驶舱里突然泛起一阵轻微的摇晃——那是大机器人在运作,它不断地调整着自己面对太阳的角度,使得阳光刚好能透过那两扇小小的圆形窗户照到小女孩可爱的睡脸上。

“再让我睡一会儿嘛……”

女孩厌烦地皱了皱小鼻子,发出一阵糯软困倦的嘀咕声,接着把头埋进了手臂中,好让那对她来说十分刺眼的金色光辉不再洒到她的脸上。

不过大家伙并不准备就此罢休。

操作台前的舱盖随着发动机的声响开始缓缓向上掀起,新鲜清凉的空气混合着草絮与太阳的气息灌进了这个阴暗的小空间。阳光也跟随着正在打开的舱盖往这里面蔓延,最终占领了整个小房间。

几只闲来无事的小旅鸽脱离了自己的队伍,飞到了大机器人的旁边,叽叽喳喳得环绕嬉戏起来。

“呜……”

女孩迅速缩进了被披在背上的斗篷里边,并把小小的身体裹得严严实实。

看来她还想继续偷懒,于是驾驶舱的座位后面伸出了两条细长的机械臂,将女孩身上的斗篷一下子抽了下来,飞快地叠好塞回一个安装在舱壁里的小柜子中。

“诶呜……”

女孩懒懒散散地坐起身,皱着眉头微微睁开眼睛。她是一只吸血鬼眷属,虽然不像正牌吸血鬼那样畏惧太阳,可在阳光底下依然会感到十分难受,而且据说晒得太久的话甚至会虚脱致死。

她的左眼正如所有的吸血鬼那样是鲜艳的殷红色,可右眼却是常见的深褐色。当然,这可不是什么奇怪血统导致的结果,那是一只人为制作的义眼,靠近仔细看的话就可以发现瞳孔里有许多细微的齿轮和圆环正在不停地旋转,缩张。

一只旅鸽突然停到了小女孩的脑袋上,与半空中另一只旅鸽相互对鸣,发出好听的声音。还在犯困的女孩悠悠伸出细白的小手,在头顶挥舞了几下,将它赶走。

似乎是为了报复,那只旅鸽在女孩头顶盘旋了一会儿,接着传来了什么东西坠落的东西。

噗~

“诶……”女孩用手摸了摸,然后将粘着不明稠状物的小手伸到面前看了看,半响后才明白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是一坨鸟屎,而始作俑者已经欢叫着飞走了……

女孩打了个激灵,顿时清醒过来,苍白的小脸上难得多了一丝涨红。

“布鲁!——”

她大叫了一声,光着小脚丫从两米多高的驾驶舱一跃而下。

“大笨蛋!谁让你把舱门打开的呀!”

刚刚睡醒的小女孩把所有的错都怪罪到了原本约定好叫她起床的大机器人布鲁头上,然后气呼呼得顶着一坨鸟屎跑到崖头坐下。

天气很好,几朵围绕着黎明太阳的云朵被映成了橘红色,粉红色的光束透过那里在蔚蓝天空上留下长长的轨迹。

悬崖下面是一小片树林,树林外侧依然是一片白茫茫的天空。周围还有好多好多好多浮空岛环绕着主岛,和云彩相互拥抱。

不过没有人能够登上那里。

米诺斯岛也是一座浮空岛,十分巨大的浮空岛,大到直到现在人们还不知道它的全貌。

至于米诺斯岛之外有什么?自然更加无人知晓。大家只能看到蓝天以及各种颜色的云朵。哦,有时也会有庞大无比的鲸从上面一掠而过。

外面到底有什么呢?

女孩出神地望着她所能看见的最渺远的云朵,已然忘却了头上的脏东西和刚才那不愉快的经历,同时也将洒在身上那令人难受的粉金色阳光无视掉了。

他们就像是被遗弃在这里一样,对于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米诺斯王国很大,但实际上占领的范围也只是蜷缩在最东部的一小块土地而已。

如果我也能飞的话,也许就能看到整个世界了。——她憧憬地眺望着那群远去的旅鸽群。

这可是几乎没人想过的事情,即使是她最为尊敬的老炼金师杰克,也只是造出了一架可以在地面上四处旅行冒险的炼金机器人而已。

而且她也知道自己不可能长出翅膀来。

能够飞行的机器——这个奇妙的想法在某一天突然袭上了女孩的心头。

于是从那一天起她就开始不断努力尝试着。

没错!今天也同样要为了飞行机器而奋斗!

然后冰凉的清水就冷不防地从女孩头上泼了下来——是真的泼下来了啦。

“唔……诶?!”

布鲁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身后,两条细长的机械臂从打开的驾驶舱里伸出来,一条抓着从水箱延伸出来的水管向她喷洒清水,另一条拿着毛巾为女孩擦拭头上和手上的鸟屎。

“衣服全都湿了啦!布鲁大笨蛋!”

布鲁,就是那架老炼金师毕生作品中最为骄傲的炼金机器人。不过在老杰克去世后,作为他唯一学生的希娅就成为了布鲁的主人。

又有三条机械臂伸了过来,两条撑起斗篷为女孩遮挡阳光,另一条递来一套干净的衣服和一条干的毛巾。

想着反正这种地方也不会有人,女孩就直接把湿衣服一股脑儿全都脱了下来,接过毛巾擦干身体,然后展开那套整齐叠好的衣服。

那是一件粉蓝色的小连衣裙。

“诶……”希娅把衣服捂在胸前,有些别扭地问道:“有没有别的?”

这件连衣裙她只是用来当做睡衣穿过一次,平时她更多穿的是一些更加方便运动的衣服,比如短裤。

五只机械手臂停滞了一会儿,其他三只拿着东西收了回去,不一会儿又取来了一双小皮鞋和白色长袜。

她突然想起来除了刚才被淋湿的那一条裤子以外,上一条短裤已经因为破损过于严重而被拆成了布料和线头……

“没有吗……”

提起裙子看了一眼,女孩红着脸将它套到了身上。

打理好衣物和随身物品后,女孩兴奋地在原地转了个圈,让裙摆微微飘动。接着有些不情愿地将灰褐色的斗篷披到身上,好挡住太阳。

那么,今天该测试一下这段时间改进过的新飞行器了。

啊咧?总感觉忘了什么?——她的脚步停滞了一下。

嘛,算了,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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