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意识到不对劲了。
当他隔空给三哥说了多句话,但三哥没有回复,打电话也不接的时候,他就想到了最坏的局面。然后他让阿源带着他开车赶回医院,医院还是老样子,平静如常。
林生安告诉自己:没关系的,老天让卢锦遇见自己,怎么忍心就这样剥夺她的生命?
赶往卢锦病房时,林生安面带微笑。
看见面如死灰,欲语还休的时候,林生安的危险逐渐僵硬。最后,当他见到卢锦的尸体的时候,整个世界天昏地暗,失去了所有的光。
他抱起卢锦的尸体,周围守护的工作人员叹气离去。林生安不像这些工作人员,他没有经历过那么多生离死别,那些工作人员更没有林生安对卢锦的感情。这种感情无限接近父亲,或许他们认识的时间还比较短暂,但是,有一些感情是无法用时间刻度衡量的。
他抱住卢锦的尸体又哭又笑,最后陷入了沉默。
他还是偶尔能看见第一次见到卢锦的时候,小丫头张开双臂向他奔跑。当时大厅里明明有那么多人,小丫头怎么就偏偏跑到林生安怀里了呢?
不知道,谁也不知道。
他也能看见卢锦睡前,趴在他耳边欢愉的笑脸,从来没有一个人的笑能像卢锦一样融化他的心。天呐天呐!让时光重来一次吧,那样林生安绝不会再去招惹卢锦了,他宁愿永远不查出刘彩星的身份,与阿源从此决裂,形同陌路,他也不愿意再去招惹卢锦了……那样卢锦会一直陪伴在她父亲身边,他父亲也不会被抓,将来的某一天兴许还能得到匹配的心脏,卢锦还有恢复健康的希望……至少她不用被一个公园的疯子给害死!
对,疯子,那个疯子!
卢锦你等着,那个疯子一定会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还有犯罪组织的人员,他们统统都会付出代价!!!
他丰富但混乱的内心想法完全没有在脸上表露出来,旁人眼里,林生安一直在安静地抱着卢锦,如魔怔般一言不发。事实上林生安完全陷入了自己大脑的世界,对周围失去了所有感知。
他感觉不到明亮的灯光,感觉不到工作人员路过时的低声言语,王思明的目光也犹如不存在似的,甚至阿源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想安慰他几句时,林生安都没有任何反应。
直到太阳升起。
直到灯光关闭,房间里充满阳光。
直到整个医院都开始闹哄哄的。
直到王思明来拉林生安回去,卢锦的尸体到了处理的时间,重症监护室也要腾给其他人用。
或许直到很多年后,林生安将死时,这辈子的记忆开始在大脑回旋的时候,他也无法坦然地接受卢锦已经死亡的消息。
这太令人悲伤。
王思明强行把林生安拉了起来。
林生安抱着卢锦,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林生安,我不知道怎么说……节哀吧,如果你不介意,我会帮你处理好卢锦的后事……”
王思明心怀愧疚,他不知情。他不知道犯罪组织的存在,他还以为是娇桔的固执才导致卢锦的死亡。而一开始娇桔来拿心脏时,他明明帮了娇桔啊!他认为自己不配做个医生,但是生活又不得不让他做出妥协和牺牲。
所以目前,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帮卢锦走完最后一程。
林生安被叫起来,面色苍白,神情呆滞,他脸上挂着严重的黑眼圈,愣愣地抱着卢锦,往外面走去。
王思明拉住他:“带着卢锦,你还想去哪儿?”
林生安看着王思明,不知道怎么回答。
“你节哀,我不知道怎么照顾你的情绪,但是你……”王思明顿了顿,才狠下心说:“跟我来停尸房吧。”
林生安跟他去了停尸房。
某一个瞬间,林生安听到了一声枪响,枪响转瞬即逝,但记忆清晰地告诉他,枪响是存在的。他想到了什么,把卢锦的尸体放在停尸间让王思明安置后,立马找到阿源,两个人去了趟监狱。
卢大哥服刑的监狱。
林生安隐约想起来了,但是不确定。
是周三会被执行死刑吗?南城有一部分死刑犯,依旧会放弃安乐死选择枪决。林生安听到了枪响,许是卢大哥觉得枪决比较壮烈?
还是,他需要在死前留下声响。
林生安询问监狱的工作人员,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卢大哥已经被送去枪决,从时间上来看,现在大概已离开了人世。
可怜的卢大哥,可怜的卢锦。
林生安突然冷笑起来,如果死亡之后可以去到另一个世界,他想,当有一天自己也走向生命的终点,然后他遇见卢大哥,那时卢大哥对他的第一句话会不会是一句歇斯底里的“林生安卧槽尼玛!”
总之,卢家两人的命运在这一天结束了。
然而他们死亡的衍生,才刚刚开始。
阿源和林生安重归于好,阿源让林生安有空去趟三叔那里,领取下一个新任务。
一个星期后林生安将卢锦和卢大哥安葬在一起,便和三哥去了一趟精神病院。
他们找到了那个害死卢锦的疯子。
复仇的第一步比较简单,他们总不能杀死一个疯子。他们为疯子找到一个最好的医院治疗,然后等他康复,慢慢算账。
而后他们找到了孙长凡和宋乔楚。
孙长凡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还是选择放弃和娇桔假装结婚的打算,所以依靠孙长凡假结婚、找出犯罪组织漏洞的这个计划宣告破产。他们将目光转回到林家小姑的身上,目前唯一能针对犯罪组织的点,就是从这里下手。
四个人坐在一起,他们对犯罪组织都充满了仇恨。
而没人知道害死卢锦的真正黑手就是坐在他们跟前的宋乔楚,宋乔楚装得很好,义愤填膺地指责,又堂而皇之地说出了自己的计划:“我打算在犯罪组织卧底。”
林生安问:“卧底?怎么卧底?”
“加入犯罪组织。”
“你加入不了啊,他们知道你一直在针对他们的。”林生安警告。
“那可不一定,只要我表现得足够真诚,拿出足够让他们相信的东西即可。”宋乔楚针对林生安的威胁失败,只能自己亲自下手:“那些该死的犯罪组织一直盯着我们宋家,我可以把整个宋家作为诱饵吊住他们,获取他们的信任。获取信任的过程需要时间,所以这段时间内你们不要联系我,等我找到机会就联系你们。你们先盯着你们小姑的公司,到时我们里应外合!”
“好,到时候我们里应外合!”
四个人激昂澎湃地商定许久,确立种种细节后便散了。这时所有人对犯罪组织充满了仇恨,如果说他们之前还有所顾忌,现在完全愿意把命给豁出去!
宋乔楚很乐意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
心脏已经被她完全毁掉,不留一丝痕迹。红姐也被她藏了起来,用另一个陌生的身份重新复活,不会出现任何端倪。计划按部就班地进行着,虽然谈不上顺利,但至少没有中断进程。想着宋乔楚笑了出来,她觉得有生之年还是有机会,亲眼看着犯罪组织倒台。
生命开始过得像一场局。
随着卢锦的死去,他们再也出不去了。
所有相关的人都在紧张兮兮地准备下一步,那些消失已久的人也慢慢浮出水面。在南城的黑暗中栖息已久的佛哥渐渐探出了头。
还有老教授,王志飞,红绸。
往后不会再有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