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鸣山脚下。
二公子和墨玄骑在马上谈论着。
“公子，既然我们空手而归，那他们为什么还要上山去？莫不是傻了？”墨玄是弄不明白大公子的意图，只能询问自家公子。
二公子撇着嘴，“大哥是有一个好帮手，很明显，他们山上就是想寻到卫也的去处，好和我抢人呐。”
墨玄转过了头，又是问道：“卫也真的有这么重要？而且公子，你不是也有个好帮手吗。”他拍打着自己的胸膛灿烂的笑着，显然是在指他自己。
“第一，卫也对大哥不重要，但是对我很重要；第二，正是我拿你个青云比较，才说大哥有个好帮手。”
鹤鸣山道观门口。
张煜清有些头疼的看着前面的两个人，联想才送走两个人，又看着新来的两人，一把长戟，实在太过夺目。他自然知道来的是谁了。
卫珉行事痛快果断，并不喜欢拐弯抹角。
“小道长，我叫卫珉，想要找一个人。”
这个人，在施压。这是张煜清最为直接的想法，就算没听过这个名字，这个姓氏，也能说明很多东西。
“原来是大公子，你要找的人已经下山去了。”
卫珉伸出手打断了他，“我知道他走了，所以我说我来找一个人。我要找，天师。”
张煜清摇头叹了口气，“大公子，真是不巧，师爷也下山了。”
话音刚落，一道浑厚苍老的声音在内力的包裹之下，从道观深处传来。“将军还请进，老道我在文昌宫候着。”
张煜清哪里能料到师爷还有这一出，不见二公子你却要见大公子，我这话才说完你就出来了。绕是张煜清性格温和，也有些想要骂人的冲动，但是，他却只能叹气，感叹着自己的无助。
他不知道尴尬的笑是怎样的，只是脸上原本的微笑逐渐消失，想要挤出另一种笑容，并没有成功。
卫珉没有多看他一眼，绕过他径直走进道观。青云也跟着走上前，停在了张煜清的身旁说了一句。
“我一直以为修道之人从来都是一本正经，原来道长却是一个如此风趣的人，玩笑都开的如此别致。”
张煜清深吸了口气，面不改色，自己多久是没有这般尴尬了？
文昌宫内，张正玄早早地坐在了里面。
卫珉很容易的找到了文昌宫，因为进去走几步，就能看到。
老人眯着眼睛，手中拿着拂尘，听到脚步声传来，并没有睁开眼的打算。
两个人相视一眼，皆是点头，然后大步走进了门内，看着安详地坐在前方的老人，两人心中感叹着眼前的这个人，就是鹤鸣山天师吗？
见张正玄没有动静，卫珉主动张开口恭敬道：“晚辈卫珉，见过天师。”
张正玄感叹道：“十八年未见了吧。”
“可天师还是十八年前精神抖擞的模样，我却不再是十二岁的天真孩童了。”卫珉唏嘘着，自己虽然记忆有些模糊，可他感觉得到，这个老人和十八年前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天师，还是那般模样。
张正玄睁开眼睛，看着刚好而立之年的卫珉，以及他身旁年轻几岁的男子，“不知这位小公子姓名？”
天师的询问，让青云立马躬起了身子，世家出生的他，自然知道这个老人的厉害。
“回天师的话，晚辈青云。”
“姓名姓名，有姓有名。”张正玄盯着青云手中的羽扇，沉思了片刻，“九州姓氏千百，可小公子并不姓青吧。老道我或许唤你一声小先生更为合适。”
青云抬起了头，满是惊讶，“天师果然慧眼如炬，不知天师如何知晓晚辈并非姓青？”
“年轻时候和你爷爷打了个平手，既然今天我看到了你，想必那老东西已经死了吧。”张正玄一直盯着羽扇，他说这话，并不是因为青云和他爷爷长得多相似。
对已逝之人直接用“死”本是不敬，但青云不敢有半分怒意。他不再想问张正玄为什么能够直接断定自己是爷爷的孙子，也不想问为什么他知道爷爷已经逝世。因为他说了，年轻的时候，他们打过一架。
青云摇头，“生死有命，岁月自有始终，爷爷他生前最惦记的，就是希望再见一次天师您。”
“唉，罢了罢了，”张正玄叹了口气，伸出拂尘一甩，旁边两张座椅落在卫珉和青云的身前。
他端起茶壶倒了三杯茶水，拂尘又是一甩，两个杯子稳稳地落在桌上，如同有一双无形的手轻轻放上去一般。
张正玄接着自言自语起来，“一直顾着谈话，竟是忘了礼数。老头子我喜欢喝茶，好茶劣茶，只要是茶便好，两位也尝尝这粗茶吧。”
其实卫珉并不喜欢喝茶，他喜欢喝酒，很烈很烈的那种。他不好推辞，又想尝尝天师喝的茶有什么不一样，便拿起杯子抿了一口。茶确实是粗茶，没有什么独特之处。
“多谢天师了，可奈何卫珉是个粗人，尝不出什么特别的味道。”
青云也是喝了一口，确实没什么特别。
张正玄闭上眼睛回味着茶水的余韵，“呵呵，品茶和品酒一样，都需要慢慢回味。再粗的茶，也有自己的韵味，再好的茶，若是不用心沏，也不会好喝。做人，亦是如此。”
卫珉微眯着眼睛，瞳孔之中，似有老鹰般的尖锐绽放。他沉声问到，“天师似乎话中有话？”
“哦，呵呵，是老道我多言了，多言了。人老了，就是喜欢讲些莫名其妙的大道理。”张正玄没有在意卫珉的语气，仍旧笑着说到。
卫珉一把把手中的茶杯重重地放在桌上，“天师确实不必多言，有些事情只看表面是看不到他真实的面貌的。天师也只是人，不是神仙，也是有看不到的地方。天师既然知道我的来意，不如直接给卫珉一个答案吧。”
“将军说得不错，老道也只是个人，不是神仙。将军不说来意，老道一介凡人，怎么知道呢？”
看着张正玄打着哈哈，卫珉也不得不叹息一声，和这个老头子讲道理就是个错误。
青云见公子吃了瘪，替他说到，“天师确实不是仙人，可是自称凡人就太过自谦了。天师的境界远非我等晚辈能及，既然天师知道青云的来历，那道门四圣山的鹤鸣山天师，青云自然也是知道有多重的。”
青云这句话，一来点出了自己是晚辈，二来夸赞了张正玄的修为高深。
“呵呵，小娃娃倒是会说话，你爷爷估计是把一张嘴皮子都传给了你，不知道他的功夫，你又学了几分？”
“青云不才，让天师见笑了。”青云又是恭敬道。
“唉，将军想要答案，我便给你答案。”
张正玄喝上一口茶，没有任何隐瞒的一五一十答道：“他性格和你父皇有些相似，喜欢逍遥自在。十八年来我没让他下过山，心思单纯，直接被你们接走，不管是你还是二公子，我都怕他骨头都剩不下，所以我把他支下山去了。”
“你想要找他，可是我也不知道他要去哪儿。但老头子我知道他逃不掉，所以你们若是相遇，他的选择，完全是看他怎么想了。”
……
“对了，我给他取名叫作，卫也。”
“卫也……”卫珉嘴里念着这个名字忽然大笑，“父皇本来打算给他取名卫熠，奈何一切让天师捡了个便宜。如今反倒是我家老四用了这个名字。”
“卫熠是个好名字，可是不适合他。况且老头子我不是捡了什么便宜，而是和他有缘。”
天师叹了口气，闭上眼睛，静静地坐在那一动不动，“老道已经给了将军答案，将军便自行下山去吧。”
皇子的身份和将军的威名在张正玄面前并没有半点作用，冰冷的逐客令仍旧从他口中吐了出来，毕竟，他是一个连皇帝都不怕的老头。
卫珉不怒反笑，知道自己是非走不可了。他站起身来，仰头饮尽茶水，放下了杯子。“谢过天师的好茶。”
青云也站了起来，“青云就在这作别天师了。”
张正玄点了点头，“煜清，送客。”
张煜清一直在门外候着，听到师爷的话，在门外缓缓露出半个身子，“两位，请。”
就在两人转身准备离去之时，张正玄又开口道：“将军所为，当三思而后行。长辈恩怨，不该年轻人负责。”
卫珉的动作停了一瞬，也仅仅只有一瞬，之后便大步跨出，冷哼一声，越过了张煜清。
送走两人，张煜清回到文昌宫内，看见张正玄仍然坐在那里闭目养神。疑惑道：“师爷您不见二公子，却为何要见大公子，真是让煜清记起来了尴尬是什么东西。”
“我只是想给大公子讲讲道理，至于二公子，没有那个必要。”
“可是师爷你为何让我告诉二公子卫也去向，自己却不告诉大公子？”张煜清追问到。
“呵呵，”张正玄睁开眼睛笑道：“我知道你疼卫也，关心得不得了。可你还记得我算的那一卦吗？”
张煜清沉思一会儿，忽然猛地一拍脑门，“帝命西南！二公子不好王权，站出来是形式所迫，他和大公子不一样。此次远行，让卫也历练一番，留下线索让二公子追去，再助他为王？起码他和大公子，是走不到一起的。”
“煜清啊煜清，你的意思是说我一介修道之人还去助人争权夺利？你分析得不差，可终究看得不够透彻。他有着帝命，不代表他就是未来的皇帝，我若能晓天下之未来，那当真是仙人。至始至终，我只不过是窥得冰山一角罢了。万事万物皆有命数，没有人能改变的。”
不太愉快的告别了天师张正玄，卫珉下山的路上一直紧锁着眉头。答案，这并不是他想要的答案，这个答案并不完美，可奈何张正玄不肯告诉自己，他想要的，是卫也的下落。
青云见状笑道：“将军是怕那三公子被二公子抢了去？”
“老二这一次忽然跳了出来，已经是不好受。我不想伤了卫也，所以他绝对不能和老二走在一起。”
“听闻公子和二公子儿时兄弟情谊也还不错，如今局面，有此感受自然正常，可三公子襁褓便离去，公子为何这样在意他？”
卫珉仰头望着天空，回忆着十八年前的事，眼眶竟然微微泛泪。很难想象，杀人无数的金玉将军也会流泪。
他艰难的开口道：“他的母亲，是因为我，才去了另一个世界。”
青云无奈地轻抚着羽扇叹息。公子的心很大，大到所有人都不解，可是公子的心还不够硬，血还不够冷，所以撑不到那么大。
青云在心里默默说着，真若走到刀剑相对的地步，我便当一把刀，当一个世人唾弃的坏人吧。
他回过了神开口道：“那公子接下来打算如何？”
“先去芙蓉城和那个老人家谈谈生意，卫也的事再做打算吧。”
官道之上，墨玄偏过头对着二公子问道：“公子，你要找的两个人都没找到，我们接下来如何，回天枢城了吗？”
“回去干嘛，追啊。”
“追？”
“没听见张煜清说龙虎山啊，他们昨日才走，我们一路追去，定能追上。你传信让他们回去，我们两人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