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八个月高考,白凌霄一直在年级三四百名徘徊。榕树中学虽说是省重点,但目前这个成绩,也只够上所普通的二本。何况他连大学要学什么专业、以后要做什么工作,都统统没设想过。真是迷茫啊,想想自己的一生,不就是标准的“屌丝”吗?
白凌霄是遗腹子,母亲从未跟他讲过亲生父亲的事,“白”这个姓也是随的母亲。四岁那年,母亲带着他改嫁给了一个憨厚老实、沉默寡言的四十岁光棍工人,搬进了工厂大院。继父待他没什么好,也没什么不好,一家人倒也和普通的三口之家没区别,没两年他就直接叫继父爸了。除了这段略不寻常的身世,小白和工厂子弟没什么两样,在工厂大院里长大,渐渐成为少年;有个发小儿加哥们儿,即一个院子里和自己一起长大的沈放。小时候去沈放家里玩,只觉得他家特别整洁干净,又有不少好玩的玩具和摆设。那时候不懂,现在才知道沈放的爸爸可是厂里的高级工程师。虽并不嫉妒,但有时想想也挺生气,沈放这个混蛋,为什么家境好,成绩好,还长得帅?真是可恶!
后来沈放一家搬去了离工厂大院不远的一处商业小区。虽不住一块儿了,但还在一个学校上学,十几年来两人就没分开过。
想到这里,白凌霄回头去看坐自己斜后方的沈放。那家伙正在玩笔,撑着头心不在焉的样子——这就是那家伙最可恶的地方。明明平时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竟然每次测验都在前一百名,作业也是轻轻松松就写完了……
“白凌霄。”
“白凌霄!”
同桌狠狠给了一胳膊肘,小白才反应过来老师已点了好几次自己名字。不明状况地站起来,求救地看向同桌。同桌无可奈何摇摇头,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你说说,这道题到这一步该怎么解?”
“呃……这个……先根据条件列出一个代数……f(X)=……”艰难地吐出几个词,然后发现还不如直接答不会来得痛快。
“既然不会,怎么不好好听讲?这样下去,别说冲刺一本了,二本都没得上。好了,坐下吧。认真点。”
白凌霄坐回座位,前排的蒲苇回过头,冲自己挤眉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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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一堂课结束了。
“小白,你去小卖部吗?帮我买杯奶茶吧,好不好啦?”蒲苇眨着眼睛,做了个小猫的表情。
若是以前,白凌霄一定兴奋不已,毫不犹豫就答应下来,然后从位于六楼的教室冲下,穿过操场,去到位于食堂负一楼的小卖部,再原路返回,吭哧吭哧跑过一百一十五级阶梯回到教室,在下一节课的上课铃响之前,把热气腾腾的奶茶送到蒲苇手里。
但今天,他突然没兴趣这么做了。那天夜里,蒲苇和另一个男生手拉手的画面在他眼前晃着,这么想喝奶茶,叫男朋友给自己买不就好了?
“下节课的老师不是说了要抽问吗?我都没复习,得赶紧看一看,没时间去了。”
听到白凌霄竟拒绝自己的请求,蒲苇瞪大眼睛一脸无辜,“哼,重色轻友!我们可是两三年的同学了,叶乔一来找你,你就不管我了。哎呀,我算是看透你了。”她撅起嘴。
哦,是上节课叶乔来找我,你嫉妒了吧?白凌霄暗自得意,心情突然大好:“你想到哪儿去了,才不是呢。”
“小白小白,你最好了,帮我买嘛。我肚子有点疼。”
“好吧。等着,我很快就回来。”
白凌霄揣上零花钱,奔跑在那条往返与小卖部和教室、两年来为蒲苇奔波了无数遍的路途上。之前不是还在生蒲苇的气吗?可他发现自己竟不争气地原谅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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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自习英语老师布置了小测验,等做完试卷,离正常的放学时间已过去二十分钟。白凌霄交了卷子,和提前就答完题在教室外等自己的沈放会和。教学楼空空荡荡,两人并排下到楼梯拐角,却见叶乔在那儿,和一个男生似乎起了争执。
白凌霄赶紧拉住沈放躲到一边。
“喂,你干吗啊。你该不会真的和叶乔有什么吧?”
“嘘——”小白对沈放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随后竖起耳朵,仔细听那边的对话。
男生晃着手中的玩意儿:“喏,请问,你是在找这个吧?”
白凌霄看去,男生手里是一只手表。不就是叶乔丢了的那只吗?
叶乔伸手去夺,男生灵巧地躲避开:“让我加入你们。”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猎人叶乔,让我成为你们中的一员。这样说,你明白了吗?”
叶乔眼中闪过诧异,很快又恢复平静:“你,没资格跟我谈条件。”她闪身到男生近旁,动作快到小白根本看不清。而男生似乎也有些身手,手表仍旧牢牢在他手中,叶乔扑了个空罢了。
“现在有资格和你谈条件了吗,叶乔队长?”
小白见叶乔处于劣势,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冲出去重重扑到男生身上。男生一个趔趄往后退了几步,手表也摔了出来。叶乔敏捷地接住手表,说了声“多谢”,很快跑下楼梯不见了。
小白拍拍身上的灰,自讨没趣地站起身。什么嘛,虽是道谢,语气怎么跟欠她几百块没还似的?还有,刚才他们的对话是怎么回事,要成为猎人?难道现在流行起打猎来了?
心里还犯着嘀咕,这才感到一股杀气传来。那个撞倒的男生揉着胳膊站到自己面前,他也有一米八吧,什么时候高一的孩子发育得这么好了?现在不长到一米八都没有人权了吗……小白哭丧着脸,但又不愿意失掉气势地和这个男生对瞪着,心里早已忐忑得要死。喂,这种时候沈放上哪儿去了?
“学长,你下楼梯时能不能注意一点前面有人啊,刚才撞得我很痛诶!”男生换上一张委屈脸。
“啊?呃……对不起。”准备好要打一架的拳头,在身后慢慢松开。
“哈,哈哈。”沈放这时才从拐角处走出来,架起小白撤走,“我这个哥们儿就这样,莽撞得很,刚又才做了测验,脑子都考晕了。你别介意哈。打扰你了。”
白凌霄挣扎着小声咒骂:“沈放你这个混蛋,刚才躲在一边,现在没事儿了就出来,充什么好人呀你?放开我,让我问清楚先!”
沈放跟那个男生陪着笑,没有理会小白的挣扎,架着他慢慢远去。
“沈放!本大爷还有问题要问那个男生!”
“得了吧你,还大爷呢,打起来我敢打赌你不是他对手。没看见那男生打架很厉害的样子吗?别惹事了。”
就这样,被沈放推推搡搡一路到了自行车库,只好悻悻取了车往家骑。一路上,沈放缠着自己不依不饶问起来。
“叶乔和那个男生是怎么回事,他们在抢手表?他们说的猎人是游戏里的一种职业吗?什么游戏啊,小白,你是不是在跟叶乔他们一起玩那个游戏?”
“你别问我了,我都说了,我不知道。刚才明明可以跟那个男生问清楚的,你非把我弄走,现在好了,我还不知道问谁去呢。”
“那今天叶乔来找你是什么事?她总不会平白无故来找你吧。”
“这个嘛……”小白思虑着要不要告诉沈放那天的遭遇。毕竟一个人憋在心里也太难受了。可说出来沈放会相信吗?而且总担心那天叶乔让自己喝下的东西是慢性毒药什么的,一旦自己泄露相关信息就会毒发身亡……好几次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现今是十一月下旬,天气已经很冷了,路上行人不多。快到老小区,人烟愈发稀少。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优哉游哉地骑着车,而小白视线的余光突然捕捉到,成排的梧桐树下,一头白兽的身影一晃而过。
是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