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七点半，乔爸侨妈入坐在餐桌两头，牛奶面包煎蛋香肠油淋时蔬和碗碗筷筷都摆好整齐。
乔山右边的座位是空的。
乔山侧脸望向负责做饭的阿姨，阿姨弯腰稍带紧张地解释：“上楼叫过两次了，房间反锁了门，屋里有声音，但公子不出来。”
乔山轻声道一句：“吃饭，由他去。”
八点整，专车停在大门外，司机立侯在车门旁。
乔山拎包出门。“今天可能回来晚点。”
对乔妈来说，乔山这话等于没说，乔山正常回来吃晚饭才是特例。
乔妈的全部心思都在二楼儿子的房间。乔山走了，她没有去逛街，没有看电视剧，也没有叫来姐妹聊天打麻将，而是坐立不安，时不时轻手轻脚跑到儿子房间门前，耳朵贴近房门细听，几次屈起手指想要敲门，几次又垂下了胳膊。儿子读书去了，心里空空荡荡；儿子放假回来，仿佛变了一个人，对她不再依赖；儿子黑着脸冲她大吼，更让让她心寒胆怯，在日益高大自信的儿子面前，当妈的胆子越来越小了。
听到哗哗流水和洗漱声，乔妈心放下一半，壮着胆子趁机问一声：“起来了儿子，有胃口了吗，儿子想吃点什么？”
隔了一会儿，乔侨在屋内说：“什么都不想吃，别打搅我，我看会书。”听声音好像不再生气，却有些沧桑无力。
乔妈只能退回楼下，由着儿子安静看书。儿子在看什么书呢，看书也不能不吃饭呀，乔妈从沙发上站起来，想想又坐下。罢了，听他爸说的，不要管那么细，到中午饭点再说吧。
乔妈想起乔山昨晚的话，将认识的人和姐妹挨个从脑子里过了一遍，想着谁能跟林学院沾上边。乔山虽然做了调查，那还远远不够。关系儿子终生的重要大事，乔妈必须亲自上阵，亲眼看过女孩才能放心，不管乔侨怎么说，当妈的还要为儿子把关。
乔妈开始打电话，打一个聊上半天，有时聊到跑题哈哈笑，回到正事接着再说，几小时下来联系了六七个姐妹，还别说真和林学院挂上了勾，王姐小时的一个邻居姐妹（现在还是好闺蜜），老公就是林学院的副院长。
乔妈马上请王姐帮忙打听，林学院的许教授到底是怎样一个人，住宅地址工资待遇为人口碑家庭内幕还有他的女儿的情况，总之越详细越好。
王姐满口答应，还邀请乔妈如果有时间一起去林学院逛逛，可以和她闺蜜甚至副院长当面聊聊。乔妈说那当然好了，请王姐牵线搭桥安排时间。
事情办妥了，乔妈松了一口气，抬头望见墙上的大钟，哎呀呀怎么就十一半了，时间过得真快，不过上午没有白过，总算为儿子做了一点事儿。
乔妈叫来做饭阿姨，吩咐再加两个乔侨爱吃的小菜。只是枉费心机，乔妈亲自上楼也没有喊开儿子的门。
乔侨只说不饿，想睡觉，乔妈站在门外只是不走，坚持不懈地劝说。乔侨实在受不了，要了一罐酸奶打开门缝接过去，随便又把门关死，仿佛是一名自觉坚守规则的急性传染病患者。
乔妈忧心仲仲，午饭吃得毫无滋味，只喝了一盅燕窝汤。儿子不好好吃饭总是问题，即便饿不死对健康也不好，必须要马上解决。是叫乔山回来，还是打保健医生电话呢？忽然想起乔山说的话，乔侨的朋友说话乔侨或许能听，对呀，为什么不找和乔侨玩得最好的祝俊和侯飞呢。
乔妈坐在椅子上正想如怎么找到祝俊和侯飞的电话，大门门铃响了，保姆问话开了门，外面走进来两个少年，正是祝俊和侯飞。
乔妈感觉跟做梦一样，掐了掐虎口迎过去问：“你们俩怎么来了？也不打个电话。”
猴子说：“阿姨好，我们来看乔侨。”
祝俊问：“打扰阿姨休息了，乔侨在么？”
“在在！哪里有打扰，我心里正想着你们呢，你俩就出现了，巧得吓了我一跳。”乔妈高兴地说，“乔侨在楼上休息呢。”
“我们上去了。”猴子不认生，抬腿就要往楼上去。
“等一下。”乔妈急急叫住猴子，看到两人有些诧意，笑着问：“你们俩吃过饭了么，先在楼下陪阿姨聊聊，阿姨有事要问你们呢。”
祝俊猴子听乔妈的话坐在沙发上，负责接待的阿姨端来两杯刚泡的茶水。
“你们仨一块长大的，和乔侨玩的好，可能比我还了解乔侨。阿姨问你们事儿，你们可不许隐瞒，要完完全全告诉我。”乔妈说。
“你就说吧阿姨，凡是我们知道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猴子爽快地回答。
乔妈说：“那你们告诉我，乔侨现在是不是在谈恋爱？”
“这、这个……”猴子扭头望祝俊，不知道这个问题是否属于该给乔侨保密范围之内。
祝俊说：“阿姨，猴子都有女朋友了，我想乔侨谈恋爱也是正常的，像我没谈朋友也是正常的。”
“这就是说乔侨谈了，那个女孩是谁，叫什么名字？”乔妈问。
“这个你该问乔侨，他没有跟您说？”祝俊说。
乔妈笑着说：“乔侨当然跟我说了，我是当妈的么。他说女孩叫许欣，是林学院老师的孩子，还是去年高考的女状元。我听着觉得挺神的，不知道乔侨说的几分是真话，你们来了正好核实一下。”
猴子这下放心了，敢情乔侨给他妈全都交待了，那就没什么可隐瞒的了，重重点头说：“就这么神奇，乔侨讲的全是真的，许欣还和我们都是同学。”
“她不是三中毕业的吗？”乔妈问。
“许欣高中在三中，初中在二中。”猴子说。
“乔侨和她什么时候开始谈的？”乔妈问。
“去年吧，高考前一个多月，乔侨对我们说喜欢许欣，阿姨这可不属于早恋啊，即便算早恋，也是大有好处的早恋，因为和许欣每周通电子邮件，乔侨受到激励小宇宙爆发三级跳考进北大！不过仔细来说，和乔侨通信的其实是……”
“咳咳。”祝俊咳嗽提醒，猴子停住了嘴。
“祝俊，你喝茶，这是别人送给他爸的顶级毛尖。”乔妈冲着祝俊，又转向猴子说：“有什么话不能给阿姨说的，说好了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就是，阿姨您就问吧，祝俊知道的最详细。”猴子豪放地说，心里掂量着自己和陈小红的事还瞒着爹妈呢，把乔侨的老底都摞了，万一乔侨急了翻脸就不好玩了，于是把问题全甩给了老大。
“祝俊，你说，乔侨和那女孩许欣处得怎么样？发展到哪一步了？”乔妈问。
祝俊狠狠瞪眼猴子，硬着头皮说：“阿姨，这问题您最好问乔侨和许欣，我们终究是旁观者看不太清。再说乔侨都十八，他有他的隐私，有些事我们也不能讲。”
“嘿，阿姨看着你们光屁股长大的，一眨眼就跟阿姨讲隐私人权了，你们都上大学了，看不起阿姨没读书是不是？”乔妈佯装生气。
“不是的阿姨，祝俊没那个意思。”猴子赶紧过来给祝俊解围，“其实乔侨和许欣也没什么进展，许欣好像还没答应，乔侨也没有正式给人家说，准确地说他们俩还属于、属于……”猴子不知道该用啥词了，比单恋进一步，比暖昧又弱那么一点。
“原来这样，谢谢你猴子，阿姨明白了。”怪不得乔侨动不动就烦躁，茶不思饭不想的，原来女孩还没有追到手，属于单相思阶段，乔妈真是又好笑又心疼。
“既然都是同学，许欣你们也熟悉，她是什么样的女孩？”乔妈问。
这个问题猴子很乐意发表意见：“阿姨，许欣可了不得，虽然初中长得有些一般，但到了高中一下子变身就成校花了，追她的男生太多了，要是一般校花心思早乱了，所以长得漂亮女生百分之九十上都不了好大学，就这个原因！不过许欣不一样，除了是校花，还是学霸，心里可有主见了，当上了高考状元也没见人家多骄傲，要是我早得瑟得飞上天了。”
祝俊连声咳嗽都没挡住猴子发言，因为猴子觉得夸奖别人的风险性是最小的。
乔妈听得笑了：“看你把她说得那么好，那你喜欢不喜欢她，你为什么不去追她呢？”
猴子激动地一拍腿：“我当然喜欢了，许欣这样的女生没有哪个男生不喜欢！可我喜欢有什么用，就像我喜欢陈意涵和泽尻绘理香——都是影视明星——又能怎么样？对绝大多数人来说，只能远远喜欢且止于喜欢！”
乔妈听着连连点头，完了转脸对祝俊说：“祝俊你可不属于绝大多数，从小你就显得与众不同，聪明懂事做事慎重，你看上的女孩子，肯定差不了。告诉阿姨，你会喜欢许欣么？”
祝俊很尴尬和不好意思：“阿姨您太高看我了，我就是属于绝大多数！我和猴子没有分别。”
乔妈不依不舍追着问：“就是说你也喜欢喽。你会追求许欣吗？如果把乔侨忽略的话，凭你的良心说。”
乔侨是最好的兄弟，乔侨为许欣着魔，这些能忽略么！对着乔侨妈恳切的目光，祝俊又不能说瞎话。
只能握着杯子保持沉默。
谁都没有注意到，就在这个时候，乔侨已经轻手轻脚走出房间，扶着楼梯的栏杆，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