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轶的问题并没有让郁明感到惊讶，他好像早早就准备好了这个问题的答案，也不忌讳把一切说出来。
“我听说了，当时我在被推进手术室的时候，你为了我和议会起了冲突，换了别的治疗师肯定做不到这一点，这也是我信任你，愿意告诉你一些事情的原因，”郁明看似轻松的笑容之中暗藏着与他年纪不符的精明，“你还记得我的职业是什么吗？那枚芯片也是我能够试着调整的领域，我关闭了一些它的功能，也让它关闭了一些我的功能。”
所以芯片确实存在着一些积极的作用，而它对人的操控能力也不容小觑，如果郁明真的有改变芯片功能的能力，那么比起别人而言，他应该很了解它才对。
“你知道你脑子里的芯片是怎么回事？”
“我当然知道，如果我不了解的话，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都绝对会把那枚芯片从我的脑袋里弄出去，”郁明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脑袋，“我完全了解它的构造，它的功能……你对它感兴趣吗？”
“如果你愿意和我多说一点关于这个芯片的事情的话……”尚轶当然感兴趣，他和那种芯片，以及芯片背后的系统打了太久的交道，但即便如此，他也不能说自己真正了解自己面对的是什么。
“在我和你聊这件事之前，我需要知道我父亲的死因，”郁明收住了话头，并没有被尚轶套出话来，“就把这当做是一次交换好了，我们都有彼此需要的东西。”
或许是因为第一次见郁明的时候，他的表现实在是太内向封闭，以至于尚轶都忘了他的工作是黑客。像他这样的人如果想要在各个势力中间寻找到一个落脚的地方，保证自己做着危险的工作的同时又不至于因此而置身险地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郁明是个聪明人，在这一瞬间，尚轶甚至怀疑他是不是有意接受了芯片的植入手术。
“明白了，我会替你去问，”尚轶不用做什么思考就接受了这笔交易，“有了结果我就会通知你。”
“别觉得这是我要狡猾地从你那里要情报，我只是想要信任，或者说一点我能信任你的证明，”郁明在满意的同时没有忘记为自己的行为做一点辩解，“只要你帮了我这个忙，我也有很多能帮到你的地方。”
这一点尚轶并不怀疑，光是想想这个少年过去在黑街的名声，就可以确定在涉及计算机的事情上，他能做到的事情肯定不是一点半点。不过有一点尚轶却觉得有些困惑：“知道了你父亲的死因是什么又能怎样呢？你打算替他复仇吗？”
“为一个死去的人再去弄出更大的乱子吗？不，我不打算这么做，更何况杀他的人也不一定是我能够抗衡的，”郁明摇头，脸上的表情仿佛若有所思，“如果你一定要问为什么的话……我想我之所以这么做，大概是想要给自己一个解释吧。”
说完，郁明就把杯子里还有大半冰块的饮料全部灌进了肚子里，然后面不改色地站起来，抱着自己的那台电脑走出了咖啡厅。
只是为了了却一个心愿吗？尚轶想着这个答案，也想着自己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他其实也不止一次地想过自己追查那些陈年旧事的原因，最开始的他大概只是需要一个目标，追查过去的事情能稍稍减缓他心中对尚纪的愧疚，不过到了现在，他已经不能轻易放下自己手里的线索了。
为两个人的饮料付了钱之后，他出门叫了一辆胶囊出租车，将目的地设定为了罗悦的家。
尚轶记得自己上次到罗悦家的时候，帮她打了一个不管怎么看都十分古怪的电话，在按她家的门铃时，他就想过她求援的那个人有没有赶到她的身边。不过不管怎么预计，尚轶都不会想到在那扇门打开之后，会有一把枪对着自己的脑门。
持枪的人是一个瘦高的男人，不管是他的长相还是气质都给人一种文质彬彬的感觉，不过他手里的那把枪就足以轻易撕碎他温和的表象了。他紧盯着尚轶的表情很紧张，仿佛拿着枪的人不是他，而是尚轶。
“你是什么人？”听得出来他已经尽可能地让自己的语调显得有威胁性了，可惜他显然不擅长做威胁人的活儿，光是听他说话的语调，就可以确定他不是那种会对着陌生人开枪的人。
“我是尚轶，一名治疗师，来这里找罗悦，”尚轶不太记得这是自己第几次被枪指着了，不过他向来不害怕这样的东西，“如果你有印象的话，我上周替罗悦给你打过电话。”
“……抱歉，我必须得谨慎，罗悦和我提起过你，”男人有些不好意思地收起了自己手里的枪，十分讲道理的表达了自己的歉意，“请进吧，罗悦在客厅。”
尚轶不清楚罗悦为什么需要这样一个看起来比她还没有威胁力的人作为帮手，不过说到底这也是她自己的事情。在尚轶走进客厅的时候，看起来正在午睡的罗悦慢悠悠地睁开了眼，用那双还带着随意的眼睛看了看他：“什么事？”
“我想和你打听一点事，”尚轶已经习惯了罗悦淡漠的态度，她愿意开口说话，就已经算得上是热情的态度了，“你过去在研究所听说过郁森这个人吗？”
“为什么问他？”罗悦挑眉。
“只是为了帮朋友的一个忙，”尚轶没有直接说出郁明的事情，“你知道他？”
“想知道郁森的事情，不如去问他，”罗悦指了指刚刚走进客厅的那个刚才拿着枪的家伙，“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安岩。”
“你好，尚先生，很高兴认识你，我听说过你的事，”突然被提及的安岩也就顺势介绍了自己的情况，“过去我也曾在你的父亲手下工作过，可以说，我算是尚余光先生的半个学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