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火被劫事件最终不了了之。不知道哪块南瓜地里冒出来的强盗们，做了一票之后又缩回地洞里去了。据说这些强盗在打劫时高呼和钢铁先锋一样的口号，但也只是据说而已。卡里克派人前来调查，一查就是半个月，一无所获。
半个月以后，一个大雪纷飞的下午，苏芳出现在街头一间钟表店门口。她拍打着身上的雪，进店的同时，很自然地脱下大衣。柜台后，戴夹鼻眼镜的中年店员打量着她，问道：“欢迎光临，本店专营旧式发条钟表，没有个人终端之类的电子产品。出门左转两百米有一家芒果体验店，专卖各种芒果牌个人终端。请问有什么可以为您服务的吗？”
说是欢迎光临，其实是拒人千里的态度。这样做生意居然没有倒闭，简直是奇迹。
“我找斯蒂芬周。”苏芳简洁地回答。
听说是找人，中年店员的眼神立刻锐利起来。两道冷冰冰的目光越过老花镜上沿，不住地上下打量着苏芳，冷冷回答：“这里没有什么斯蒂芬周，你恐怕走错了地方。”
“是王谦介绍我来的，有错吗？”说到这里，苏芳拿出一张纸，“是他亲笔手写的，你应该认得笔迹。”
这时从后面又出来个年轻人，他看了苏芳一眼，很和气的说：“苏小姐来了。店主已经在等，请跟我来。”
“那可真是劳烦你了。”
苏芳客气一句，就跟着刚出来那人往后面走。才绕过柜台，中年店员一手拦住：“小范，你认识她？”
姓范的年轻人一笑，低声对中年店员说：“你不认识？前些天那些步枪，都是她和谦哥几个一起搞来的。”
中年店员吃了一惊：“她就是劫那批电磁步枪的——”
范姓年轻人露出神秘的笑容，竖起一根指头在唇上轻轻一搭。
钟表店的后院意外挺宽敞。走过一条弯弯曲曲的长廊，范姓年轻人将苏芳引到一间客房，里面已经坐了个胖子。这人红光满面，宽腰厚臀，显然吃得不错。看见苏芳进来，他笑着站起：“昨晚听谦哥说起你要来，我早早就预备好了见面礼。一点小心意，不算什么！”
胖子示意了一下，小范立刻从墙边柜里拿出一挂晶莹剔透的项链。全由明珠串成，个个都有小指肚大。最难得的是大小均匀，浑圆无瑕，真是难得一见的稀罕物什。
“这是鲛珠，海里鲛人的骨节里偶尔才有的稀罕物啊。这么大，这么整齐，这么好的品相，一千只鲛人未必能凑齐吧？”
苏芳审视着那串明珠，口里惊叹又称赞，却不伸手去接。她瞧瞧珠子，又瞧瞧胖店主，笑问：“不知道周老板有什么事吩咐我去做？这串鲛珠在上城区起码也值得一幢独栋小楼。无功不受禄，我可不敢随便接下这么贵的宝贝。”
店主周胖子哈哈一笑：“小事一桩。听谦哥说，苏小姐最近想做大买卖，头寸比较紧张？我这里正好有一笔不错的生意。做成了的话，多了不敢说，你我二人分个三四亿花花还是不成问题。”
三四亿绝对不是一笔小钱。一个拥有市民权的蓝卡白领，进很好的大公司，一辈子能挣到的钱大概在三千万左右。这三千万足够他买一间百平米的房，娶个经济实用型的太太，抚养两个小孩大学毕业，安稳渡过这一生。如今这位周老板开口就是别人十辈子才能挣到的钱，着实口气不小。
苏芳听见三四个亿，也是楞了楞。她最近确实需要钱。再说毕竟是地头蛇王谦介绍的人，不至于太不靠谱。
“不知道是什么生意？”她决定听听看。
“对苏小姐来说，很简单了。我是做军火生意的，有人想买，我才能卖。这个城市够乱，大家才会想买枪。所以我和你一样，都不喜欢那条基顿长老的狗。他要是把下城区搞得一片和平，我的枪卖给谁去？”
这话有道理，不过太油滑，没什么实质性的东西。苏芳也不回话，就那么静静地听着，等待下文。
胖胖的周店主顿了顿，见苏芳不动声色，干笑两声：“苏小姐听说过巴陵顿市西郊的红崖矿山吗？”
这个名字还真是第一次听说。苏芳摇头：“没听说过，是怎么样的呢？”
“那里专门出产最重要的超铀元素矿石。因为开采艰苦，经常闹矿工暴动，所以是卡里克管制巴陵顿市整个计划里最关键的一环，重中之重。本来我已经控制了里面的工头和一部分工人，每月可以稳妥地获得一定数量的矿产。但最近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矿区内外戒严，消息完全断了。我在想，”周胖子的小眼里都是狡黠的光，“苏小姐身手厉害，如果能潜入矿区，替我联系上工头，摸清消息的话……”
原来是要做秘密潜入的工作，这事说不好，也许很简单，也许艰难无比。苏芳略一沉吟，问：“走这一趟，怎么能分到三四个亿？我看不出来这里面的联系。”
“其实是这样。我有一批、不、不止一批矿石滞留在矿山里面了。戒严一天不解除，我就拿不到那些矿石。我的生意，有很大一部分是要靠它们撑着才能运转的。这是我的命根子啊。”
胖老头说这几句话的时候，脸上的肥肉都心疼得颤抖了，不像是在撒谎。
“戒严不可能毫无理由。就算卡里克权力最大，他也得打报告才能调动军队。没有合适的理由，封矿山也等于是大都会政府的损失。我有很多门路，也知道该怎么疏通。但在那之前，我必须搞清封山的原因。”
苏芳站起来：“我会考虑要不要接这个工作。抱歉、不能现在给您答复。”
周胖子露出失望的表情，但没说什么，只默默地点了点头。
苏芳离开那钟表店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内线克鲁格打电话。她把这个透着诡异的委托描述了一遍，最后说：“为了对付卡里克，我需要钱和武器。武器已经弄得差不多了，现在就是缺钱。如果这笔3亿多的报酬没问题，我倾向于接下来，你怎么看？”
“那人的背景，我们掌握得很清楚。最大的几个武器走私贩子之一。不过、没想到他还倒卖超铀矿石。”
电话这头都可以听到克鲁格敲打键盘的声音。过了一会儿，他说：“这好像涉及到更高级一点的权限……我需要动用点小资源，稍后有结果了再跟你联系。”
“好吧。”
苏芳掐掉电话，随意打量着街头来来往往的人。灰雪飘落，一如往常。她伸出一只手，看朵朵雪花逐渐在掌心堆积，思绪却飞得越来越远：自从决定抛下一切对付卡里克，命运似乎就突然踏入了湍急的乱流。如果可以重来……她想了一阵，忽然摇头失笑，丢开那些雪花。
如果时光重来，她依然会踏进这乱流，直面不可知的未来。苏暮是我的弟弟，她默默在心里重复，我会守护他，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