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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都灵

新元历744年4月5日,清晨的浓雾弥漫在哥维尔河的上方。

瞭望塔上的瞭望员敲响钟声,通讯员用旗语向着经过塔下的船只发出信号,指引船只有序地通过水门,进入港口停泊。

除了教廷派出的接引人员外,没有人知道,那正缓缓地从拱形通道中驶过的一艘不起眼的货船中,载着一位来自魏尔德的落难王子,以及他的随从们。

伦恩、梅丽莎、埃里克、埃里克的妻子汉娜,还有自愿跟随埃里克的侍卫三人,一共七人,在离开梯梯堡后,乘船沿着圣西恩顿河顺流而下,用了两天时间到达威尔摩多。

威尔摩多位于教会国的中部,是维奥拉大陆闻名遐逸的水城。圣西恩顿河在这里流势减缓,向东分流出八条支脉,蔓延向莱多纳大平原的各地,逐渐形成颇为稠密的水网。所以,威尔摩多也因此一向有着“八水之都”的称呼,是维奥拉大陆北部水运交通的上游枢纽,教廷治下繁华兴盛的商业城市。

伦恩一行七人在水城威尔摩多只休整了一天,就一刻不停地沿着圣西恩顿河的支流哥维尔河转向北上,终于在离开梯梯堡的六天后到达教会国的首都都灵城。

都灵城,教廷的总部,世人所公认的维奥拉大陆最繁华最文明的城市。

关于这座自纪元初以来一直屹立在大陆北部的雄城,吟游诗人们已经写尽了诗篇,竭尽了才华,以至于到了再也没有什么言语能去形容的地步。

毕竟那可是一个在接近八百年的时间里,始终没有真正遭受过战乱、饥荒、瘟疫等等天灾人祸的困扰的城市啊!哪怕这个城市的统治者什么都不做,八百多年的积累,能形成怎样的底蕴,光是想想就让人颤抖。

更何况,七百年来,统治着这个城市的格洛瑞雅教会,他们的教义是如此地具有无法质疑的先进性和文明性,以至于在长达七个世纪的时间里,一直作为文明的灯塔,指引着东方列国脱离了蒙昧野蛮的后城邦时代,并成功地让人类探索的足迹遍布了大陆的南方,建立新的王国。

如今的维奥兰大陆,没有一个地方不遍布着格洛瑞雅教会的触角,已知的绝大多数制度成就和文化成就,包括通用语,通用新历法,通用度量衡,都是在格洛瑞雅贤者教会的指引下得以完成。

正因如此,贤者的教诲也随之被广为传颂。

尽管早已经从雷蒙德老师的口中知道这些事情,但当伦恩亲眼见到都灵城的城墙时,他才第一次真正地对教会国这个大陆第一强国的的实力有所概念。

为什么呢?

都灵城依山傍水,身后的藤壶山口是莱多纳大平原北部通往其西部领土的唯一开阔通道,两侧被壶口山脉包夹着,哥维尔河从门前流淌而过。

有赖于这样稳固的地形,再经过教会七百多年的发展,如今的都灵城墙一共有三层,其中最外层的城墙有十米高,涉水而立,光是能同时并排经过五艘货船的水门就有十面之多。码头区、贸易区、工坊区等多数都集中在这一带。

第二层城墙大约高十八米,有完善的角楼、塔楼、碉堡等措施,远远地就能一眼望见,圈出了广阔的商铺和普通平民居住的区域。

第三层城墙或许有三十米高。由于实在太远了,伦恩仰头看去时,也只能因为它凌驾于前两层城墙的高度而感到震撼。据说那道墙里居住的,按照高差排列,分别是市民、富商、学者、教士,其中位居于一切之上,独立于壶口之巅的,则是教廷总部所在的圣殿金宫,那里有一名最大主教和她下辖的一百三十七位牧首,及各国教区的八名主教,在那个地方决定大陆命运。

想起这一点的伦恩眯起眼睛,隔着浓雾和遥远无比的距离,竟然隐约能够看到圣殿金顶的一角,也不知道是否如同传说中的一般,镀上了真正的黄金白银。

伦恩一行人下了货船,一名身穿黑色牧师袍的男子,就和他身边的两名随从越过人群凑上前来。

“请问,您是魏尔德的七王子殿下,伦恩·塞维尔么?”

为首的人,见面第一句话就如此问道。

“难道,我们这几个人中还有和我同龄的人?”伦恩先是反问道,然后放缓语气说:“我就是你口中的七王子。你是什么人?”

“我是都灵城的枢密神父,罗德尼·科克。您知道枢密院么?”黑袍男子问。

这个自称枢密神父的人,身上穿着的衣服形制和常见的牧师袍相同,并且肩膀上,和手臂两侧,并没有荆棘的金色纹章。单纯从面容上来看,他似乎是个挺冷淡的人。

伦恩仔细地看了他两眼:“听说是教会的行政管理机关,其中的成员按照肩膀上的纹理多少来区分地位。”

“我是最高级的六纹枢密神父,隶属于圣事部下的存续科。”罗德尼客气地解释道,“从法理上来说,您向教会申请的政治庇护,其具体过程正是由我们存续科来负责的。”

“既然如此,您应该穿上您最正式的服装出来接待我才对呀!怎么会常服前来呢?”一路上向埃里克了解了很多教会国常识的伦恩故作惊讶地说道,“是什么让您为难?”

“伦恩殿下,您的身份在这个时节比较敏感。在对您的安排上,存续科内部存在一些分歧。而这些分歧在最大主教的正式命令下达前是无法统一的。我理解作为护教国主的后裔,您或许会希望在教会这儿得到更高规格的待遇,比如白袍执事的列队迎接一类,但现在这种情况下,低调是个相对较好的选择。”

罗德尼委婉地说。

只可惜,再怎么委婉的说辞,也无法掩饰教会对于如今魏尔德王室处境的悲观态度,以及可能存在的轻视。

魏尔德左大臣政变的事情发生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而是二十多天前就已经发生的事情。至于伦恩王子逃往教会国寻求庇护的消息,更是已经提前传到都灵不止两三天的时间。

这么多天的时间内,圣座面前不仅还没有讨论出对魏尔德的处理结果,连迎接一个小小王子的事情,都会出现分歧。充分说明了,由于魏尔德长期孤悬于大陆局势之外,教团的各位大人们或许对魏尔德的认知出现了偏差,这些偏差可能会导致圣座最终选择认可左大臣摄政的合理性,极大地打击魏尔德仅剩不多的教权。

当然,这些东西是现在的伦恩还想不通的,他只是本能地感觉到了一股轻视的味道,但却绝不敢再像之前寇里牧首面前那样发作了/

“噢!原来如此!”伦恩脸上露出笑容,“需要我做什么吗?”

“这里并不是说话的地方,殿下。”罗德尼注视着伦恩说到,侧身让出身后的一条道路来。

那是都灵城的专门修筑给轨道车辆的驰道,一辆专有的马车已经在那儿等候多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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