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不解地顿了一下，轻轻点头：“是。”
很快，一袭黑影的赤月走了进来，看着起身靠在床上的完颜绛疏，微微蹙眉：“你有没有事？”
完颜绛疏淡淡一笑：“赤月，我阳寿将至，已经……快要归西了。”
赤月沉重地垂首，跪了下来：“太皇女，我奉齐王爷的交代保护你，可我没有照顾好你，屡屡让你出差错，如今你……我以后该怎么和王爷交代……”
完颜绛疏淡淡一笑：“不要自责，你一直都做的很好，现下……我要你帮我做几件事。”
赤月低着头，沉音道：“你尽管吩咐。”
“扶我到书案前，帮我磨墨。”
“是。”赤月点了点头，搀扶着她的手，慢慢走了过去。
扶着她慢慢坐在书案前，然后开始研磨。
完颜绛疏缓缓抬起手，拿起狼毫，在宣纸上写字，赤月轻轻抬眼，这不会是……遗书吧？
完颜绛疏微微眉，眸中翻涌着泪水，从怀中掏出手帕拭泪，没有让它掉在纸上。
大约过了一炷香，完颜绛疏颤颤呼出一口气，缓缓放下那狼毫，看着桌上的宣纸半晌，忽然喉间一股腥甜，蹙眉转头，将鲜血喷到地上。
有些颤抖的手拿着手帕，擦了擦嘴角，淡淡道：“赤月，我昏睡了多久？”
“五天了。”
完颜绛疏微微眯起双眸，她绝对已经撑不过五天了……轻轻闭上眼眸，眼角划过一行泪水：“帮我把孩子带过来。”
“是。”
和丫鬟一起，从外将两个熟睡的孩子抱了进来。
完颜绛疏抬手摸了摸君澜的脸，又摸了摸浅宁，难受地蹙眉，紧紧捂住嘴，呼吸颤抖，泪水决堤，她不敢发出太大的动静，只想好好地看一眼他们。
很快，她闭上眼，抬手挥了挥，示意他们可以带下去了。
完颜绛疏泪水不断，屋内静谧，若是那泪滴在地上，一定是“啪嗒，啪嗒”的冰凉声音。
赤月严肃地看着她，半晌，才开口：“太皇女，您屏退了下人，是不是还对属下有别的吩咐？”
完颜绛疏颤颤一长叹，睁开了眼，道：“你带我走，离开皇宫，今晚。”
赤月皱眉：“太皇女，您这是什么意思？”
“若是让夜烬亲眼看着我死去，我一定于心不忍……”完颜绛疏颤颤道，“我不能这么做，让我死在荒郊野外，让他忘了我，等我死了你便把我埋起来……”一想到他为了她愁白了头发，她的心便如万针扎般！
赤月心头忽然一颤：“太皇女，你……”
“趁他回来之前，你快把我送走吧……”完颜绛疏声音渐渐虚弱，“希望你不会觉得麻烦，或许我明天就死了，若是你等不及，一剑杀了我也是可以的……”
赤月带着浅浅的感伤：“太皇女，我真希望能够治好您。”
完颜绛疏淡笑：“送我离开吧……”
赤月轻轻闭上眼：“好。”
翌日。
雨停了，夜烬回来做好了解药，还未梳洗整理，便拿着解药快步走去了点绛宫。
“疏儿！我做出解药了！你有救了！”夜烬激动地高呼着，走了进来。
丫鬟太监跪了一地，全都哆哆嗦嗦的。
夜烬慢慢减淡笑容，萌生出不好的预感，难道完颜绛疏她……
踏进门内，榻上却空无一人，书案处，浴房里，哪里都找不到。
夜烬呆滞，缓缓低头，看着跪在地上抽泣而发抖着的皓月，低沉道：“太皇女呢？”
“千岁……千岁她……不见了！”皓月双眼哭得红肿，颤抖答道。
“怎么可能！”夜烬不敢相信地惊呼着。
“皇上，这是她在书案上留给您的信……”皓月从怀中拿出信纸，颤颤递给他。
夜烬立刻接了过来，忽然一股揪心的疼痛。
“夜烬，想你看到这信时，我已经离去许久，不要找我，就当我还活着，我知道自己活不过两三天了，从帝都离去，你永远都找不到我了，我不忍心和你生离死别，你为我受的折磨已经够多了，我不忍心看着你再这样虐待自己。
“夜烬……你是我一生的挚爱，从与你相识，直到现在，我的心意从来没有变过，我从没后悔爱上你，我们的澜儿以后姓夜，你要给他一个宽敞美好的未来，照顾孩子，好好活下去。
“忘了我，就像做了一场梦，我从来不曾存在，你一定要找一个健康好女孩，和她好好生活下去，记住，一定要是健健康康的，不要像我一样，染上奇怪的病了……
“千万不要为我做任何傻事，否则就是死我也不会放过你！已走，勿念——疏字。”
夜烬无力跪了下来，呼吸疼痛，不坚强的泪水溢出眼眶，顿时清泪两行。
他崩溃地大叫着，满身狼狈。
“为什么不等我？为什么不多等我一会儿！我已经做出解药了，你再等我一会儿就好了，为什么不相信我！为什么……”
夜烬握起悲愤的拳头，一拳一拳地砸着地，声线颤抖：“你怎么忍心就这样离开我！怎么忍心，连当面道别都不给机会！”
夜烬哭得惨烈，并无任何人感觉到他身为男子不该有的懦弱，身穿龙袍，跪在地上的白发男子，那是极为悲愤的深情，那是令人怜悯的悲伤。
任何人都心疼极了这样失去挚爱的他，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也……
夜烬是个重情重义的好男人，他是个上天对他不公的可怜人儿，如同天地进入一片混沌，那洁白整齐的信纸，滴上了几滴悲痛的泪，晕开两三朵墨花。
她走了，去了那个永远也找不到的地方，整整五年的深情，那沉甸甸的爱意，化为余烬，散落在空气中，不见踪迹。
永远不能和她在一起了，他身上有太多的重担，他连死去的权利都没有！
榻边紧闭的窗户外，是簇簇美丽的荆桃花，那是她最喜欢的花，这一年，她却生生错过了……
…………
“他们都说本宫活不过十四岁，本宫已经下不了床了，可这世间美物，本宫还是很贪恋……这荆桃树一年一开花，今年或许是本宫最后一次赏它了，错过，岂不可惜？”
“身子养好了，才有更多时间去看，不是么？”
“皓月，把窗关上……”
…………
“窗外的荆桃花开了没有？”
“开了，非常美。”
“我记得，那时候，你不让我开窗，就像现在这般，你说……等身子养好了，才有更多时间去看，可是现在……夜烬，我可能……等不到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