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帐中，安静的有点吓人，简单的营帐着不住外面轰鸣而下的雨声，以及那伴随而来的雷鸣之声，这嘈杂繁乱中，反而让营帐里面的世界更加死寂了。
“主公，大的道理我不懂，不过有一点我却知道，遍观如今天下，何处不是烽烟弥漫？战乱之中，谁还会去顾及百姓生死，别的不说，主公可还记得兖州之地？可还记得去岁的颍川？就算是主公忘记了这些，主公可还记得不久之前的白马？”
许褚的声音有些低沉，其中似有一些东西在酝酿，在压抑：“若非是遇到主公，若非是有主公留下的人手帮助，褚家中也将遭劫，我虽有些勇力，可是在黄巾汹涌的人群中，一人能够起到的作用实在太少了，保得一方平安，即便是杀千屠万又如何？”
“主公可以想想东平，我曾听说黄巾起时，寿张城一夕成为废墟，若是主公赶到的时间晚上一些，紧邻的须昌也将步后尘，主公是否想过，若是当时主公手中没有人手，没有那些个骄兵悍卒，东平一地的结局又将怎样？”
这些道理，刘凯都懂，而且这些年中，后世的那种认知与性格对他的影响已经是越来越弱了，毕竟也是在这个年代生活了近二十年了，都说什么样的环境养育什么样的人，这些年中，他见了多少冻死、饿死、病死还有因为战乱流离而死的人？又见了多少烧、杀、抢、掠不顾他人毫无人性的残虐？
这样的生存状态下，刘凯又岂会成为那种不知变通守着后世人人平等的法制将手脚束缚住的人，在这场你死我亡的抉择中，刘凯只会选择前者。
只是，人性毕竟是人性，若是连这点最基本的都泯灭了，刘凯与那些嗜杀成性的人又有什么区别？无论如何，刘凯也不允许自己成为那样的人。
如此一来，眼前的情势呢？
看着许褚，刘凯愣愣的睁着眼睛，毫无焦距，脑海中，两种念头在不断的冲击着，不是刘凯矫情，故意做作，而是在如今的道路上，他尚未找到一条真正属于他的道路，这是一场前世今生，两种截然不同的观念之间的冲突。
不过，刘凯也没指望着自己这一次能够一劳永逸的解决，更何况，这样的事情，也不是别人几句话的劝说就能够解决的，之所以会向典韦、许褚两个询问，也只是恰逢其会而已。
“主公，都安排好了……”不知是过了多久，营帐再次被人掀开，这一次，走进来的只有余桓一人，即便是他的脚步很轻，在死寂一样安静的营帐中，却也显得是那样的响亮。
“好，传令下去，所有人立即动身。”缓缓起身，刘凯眼光在营帐中略略扫过一下后下令道。
“诺！”来的快，余桓离开的脚步更是匆匆。
“主公，之前并没有想到会遭遇现在这样的事情，是以军中什么准备也没有，你身上有伤，不能见水，且将这个裹在身上吧。”噌的声响中，许褚手中很快出现了一大块营帐，走至刘凯身边后，不由分说的将其往刘凯身上裹了过去，典韦见了，登时动手将另外一边也拆了。
不自觉的在胸口处摸了下，那里的伤口已经结痂，如今正长着新肉，痒痒的，时时揪心，对许褚的好心，刘凯没有拒绝。
营帐破了两面，呜呜的风声顿时传了进来，雨似乎比刚才的时候下的更大了，豆大的雨点砰砰的砸在地面，好像鼓槌落下一样叮咣作响，举目远望，整个天地都仿佛笼罩上了一层朦胧，炎炎的夏日总是很长，日头虽然不见，此时的天却仍旧大亮。
“我们也走！”声音落下，刘凯迈步走了出去。
高低之上，原本一片结连在一起的营帐此时已经不见踪迹，其上能够遮挡住遇水的毡布已经被分成了数千片，勉强够用，此时剩下的，仅仅只有刘凯身后那仅余两面的营帐了。
许褚走出，典韦脚下也没有半点落后，不过两人身上，却全然不见有半点遮掩，任凭滂沱的大雨将身形淹没，跟着刘凯，大步而去。
这一天，所有人咬着牙顶着稀疏的星光，一直走了近十三里地才最终停下。
第二天，十八里……
第三天，十四里……
第四天，仅仅只走八里……
而直到此时，大雨才转而变小，继而细成牛毛，淅淅沥沥的再又飘飞了近两个时辰后，后半夜的时候戛然停歇了下来，不大的一小片高地上，四千六百余人簇拥堆挤着，鼾声此起彼伏。
“唔……”一声低吟，熟睡中的刘凯缓缓睁开了眼，晃了晃有些发沉的脑袋，眼前逐渐清晰起来，坐起身时，边上原本戒备着的许褚已然靠了过来：“主公。”
“你去睡会儿吧，还剩下一段距离，明天一大早起来，大军还得继续赶路呢。”刘凯说话的声音很轻，许褚的脚步也很轻，不过就算是这样，离着刘凯不远的典韦也缓缓睁开了眼。
“诺。”许褚没有推辞，此时他那布满血丝的眼睛中也是干涩异常，这虽然才只是几天的时间，可是无论是许褚还是典韦，两个人都已疲惫不堪。
那些士卒，因为人够多，晚上守夜的话最多也就是轮上一两次就行了，可许褚、典韦两个，却每夜都在轮换，自打行军开始，他们两人就再没有同时睡过觉。
刘凯原本是打算跟他们一同轮换的，也好让两人有个夜能够睡的安稳一点，可惜被两人给拒绝了，只得将时间轮换开，与两人分别轮守着。
“这里距离广宗只有六七里地了，这个距离的话一天的时间着实困难了点，还好卢中郎虽兵围广宗，营地必然会设立在远离一些的位置，想必在走上二三里地的路程，我们就能有个营帐好生休整一下了。”没有营帐，没有篝火，雨后的夜空却已显得明亮了许多，抬头仰望着，良久后刘凯低叹出声道。
“多亏了主公眼光卓绝，若非是那天主公督促着强令大军坚持行进，四天的时间，这段路途绝对难以走完。”往刘凯的身边挪了挪屁股，典韦有些敬服的嘿嘿笑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