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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月圆之夜(一)

天地之间有人类世界,有亡者世界,还有各秘族生存的秘境。

传说北方狐族守着天地间的灵力源泉,亿万年来传承一代又一代,不主动介入其它生灵的世界、也不曾被其它生灵打扰;核绝岩地的盲角人守着地心的秘密,过着隐秘与其它世界隔绝的生活,在世间几乎没有他们的踪迹可寻;鲛族人则出现在各种神话传说之中,在此暂且不表。渡者阴差、夜游者、日游者等职责者各自履行着自己的职责。幻灵族人则因其纯净的心灵被赋予了无上的守职工作,整个飞羽洛溪便是造物者用来监察、管理、平衡世间一切的存在。

白与珏翎很是头疼,对于飞羽洛溪近来呈现出人类世界的糟糕情况,她着实不知该从何处下手。此时,白与元慎传信令在人间的幻灵族游历使白与飞速回秘境。

乔子夜在扶苏的授意下,将洗灵河入口所在的轿子雪山坐标给了师暄暄。在作了一番安顿后,师暄暄、器灵鹤老和小跟班白与飞准备一同前往探查。

一如她想的那样,并没有多少进展可言,仅就是确定了轿子雪山虚空中的亡者结界‘生门’入口所在而已。

白与飞接到幻灵族‘传音羽’信息之后,师暄暄便被其中‘丢失的神器’所吸引,于是一行三人匆匆赶到了青海湖。

正是秋高气爽的季节,也亏得是这样舒适的天气,否然,耐性再好如师暄暄,也动了把白与飞撕碎的念头。

飞羽洛溪的时间对于人类世界而言是无序的,时间推进的长度相仿,只是频率不同。就是这样前后脚的关系,令师暄暄即便再难忍也只能无奈等待。

飞羽洛溪半个月,人类世界也许只过了一天或者一小时甚至只是一秒钟;有时在人类世界里的半个月,在飞羽洛溪却只是一盏茶的功夫。这也是扶苏去寻白与珏翎查证时将桑夏交予蒙毅照顾的原由,不然以他的瞬身穿行不用多少时间便可来去飞羽洛溪与润庐之间。

这很像某种抽奖活动,运气好当天去当天回,运气背到极点时进去片刻出来已经一年后。显然,师暄暄的运气很一般。所以,到达青海湖一个多月之后,在她的忍耐将要达到极限之时,终于等到了白与飞。

(在此,对白与飞的来历略赘言。)

幻灵族除了守境者、司谷者、舞林仙与浣溪者等岗位外,还有一些特殊的岗位,游历使就是其中之一。这一职责工作包括收集人类世界中濒临绝迹的物种、检查山川湖泊的改变等,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更像是一个保护大自然的义工。通过抽签这种极不严谨的方式决定出由谁前往人类世界做游历者,每两百年更替一次。

丹与元慎是白与珏翎最好的朋友,而对于白与飞来说,则是一对不靠谱的奇葩父母。

作为亲爹妈,这对夫妇从来不约束唯一的儿子白与飞的行为,虽然说不上冷漠,但确实随性得极为草率。自白与飞记事开始,就不曾记得父母亲抱过或者亲呢地对待过自己,刚成年就‘倒霉催’地抽中那根该死的签当上了两百年更替一次的游历使。

这么多年过去了,至今白与飞还能记得,爹妈当时很高兴地把他丢进人类世界的情形。哪有一丝的不舍与担扰,简直就是满脸堆笑地打开秘境之门将他推出去的啊!不仅没有一句提醒,甚至连句关心的话都懒得说,只有母亲硬挤出的一句:多传信啊。

当年的幻灵族新秀白与飞就这样一脸茫然地来到了人类世界。磕磕碰碰过了许久后,他才慢慢适应了人类世界的生活方式。

在飞羽洛溪,饿了,随手可以吃果子也可以任意在别人家中觅食。没有钱币,没有交易。所以,最初来到人类世界的时间里,他可没少挨饿受冻,甚至被人认为是小偷或者强盗追得满大街飞起。狼狈二字都不足以形容那会儿的悲催状况。

而作为父母的那两人,除了关心他传回的信中关于人类世界发生的大事小情之外,从不多问一句。什么嘘寒问暖,在这对奇葩父母这儿都是没有的事儿。有一次白与飞回到飞羽洛溪与父母汇报工作之后,刚开口说起他认识了一个可爱的女孩,父母便很默契地一起转头离开了。

所以,至此,白与飞已经习惯了父母亲的淡然。

他也曾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似乎幻灵族人天性如此,对爱忠贞不渝,对职责分配坚守不移,却唯独对所谓血缘、家庭概念极为模糊。

而白与飞对这种被忽视不被关爱的感受也是来到人类世界之后才被触发的。所以,他自己也想过,是否是自己受到了影响,被同化成了普通的人类。

像世间的任何一个人一样,渴望被关注,渴望被爱。

精灵仰赖自然精华生存,取之而用之,师暄暄懂得这个道理加上天性柔善,多年来不遗余力地做着保护自然环境的事儿。也因此认识了白与飞,两人在这方面也算是志同道合,自然而然便常常共通信息,商量着干活。而除了这共同点外,师暄暄对林染的关爱,也打动了白与飞。多年来,这二人倒是结下了深厚的情谊。

白与飞明知师暄暄此行的目的与职责没有关毛钱关系,仍然选择了伴随左右,倾尽全力搜集有用的消息帮助她。林染固然是原因之一,但更为重要的是,他也将师暄暄视如亲人一般。

或许,对于白与飞来说,师暄暄亦姐亦友,比父母亲更像这世上平凡家庭中的长辈。虽然她看上去高冷,但每当他落于危难都是她第一时间及时赶到援救。被她庇护他会高兴得像个小孩,被她责骂、嫌弃,他都认为那是一种关爱不舍的表现。

十多年来,白与飞一直四处为师暄暄探听洗灵河的消息。此次得到线索后,他便二话不说地答应了一同奔赴轿子雪山探查入口。所以,当师暄暄因探查无果、沉默失落之时,白与飞心里也极不是滋味。

只是,他怎么也都没想到,师暄暄一直苦苦寻找的,居然会与自己有关。

一走出飞羽洛溪的秘境之门,白与飞焦急地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在确认了时间并未超出后,心中悬着的担忧消去大半。

月圆之夜,正是时候。

“走,路上说。”巨大羽毛化作银色碎屑在黑夜中洒落,星星点点呈漩涡状盘旋着。一行三人走进这道如宇宙星河的通道,消失在青海湖的夜色中。

“九百年前飞羽洛溪丢失了三件神器”虚空之中白与飞说道“分别是地穷炉、寻魂香和空空也。”

“我们幻灵一族原本就是守护世间平衡的无争之族。亿万年下来,整个飞羽洛溪收纳着天地间无数的神器。那三件神器失窃后,父亲追查了一段时日没什么消息,后来就不了了之了。这次父亲传信过来是因为一位守护河流水域的族人向父亲上报说在千岛湖一带的深湖底有寻魂香燃过的痕迹,父亲亲自前往确认了。”

白与飞的父亲白与元慎,幻灵一族的力量支柱,守境使白与珏翎几乎将所有事务都交托给了这位族内真正的强者。而能令一个秘族支柱出境寻查的事情可想并非那么简单,师暄暄很快便想到了这一层。

“可怕的是,父亲在找到寻魂香踪迹的地方发现地穷炉也被开启了,而且还发现了天荒灯融魂后留下的余烬。”虽然作为年轻一辈的白与飞对这些神器几乎没有了解,但从父亲凝重的神情可以判断事态严重。

九百年来其实白与元慎一直有派出族人前往人类世界寻找三件神器的踪迹,只是一直无果。整个飞羽洛溪,知道神器用途的人大概也就剩下白与元慎了。他之所以一直沉默不昭示,完全是出于对飞羽洛溪的保护。

地穷炉相传是神明在冰河时期为保护生灵百兽而设的,开启后可产生巨大的热量;寻魂香,顾名思义就是用来寻找点香人想要寻找的灵魂。而至于空空也则是来自亡者世界的一块石头。这三者并没有令元慎感到太多的不可思议,反倒是意外发现的天荒灯。

元慎的祖父曾告诉过他,神器虽名为神器,但其实这些器物大多邪性。譬如寻魂香,点燃它就需要燃烧一个甚至数个灵魂才能找到使用者想要找的灵魂。牺牲无辜者以达目的,这根本不是良善人会做的事情。

“传说天荒灯是神明在混沌时期立于天地间的指引之灯,照亮世间一切路,可以打开任何结界与秘境之门。人类世界初成规模后,那灯便被收进了亡者世界成为引渡亡魂的冥灯。但其实它的存在还有一层用意,若有什么魂灵犯了错,亵渎神明,就会在轮回的路上被天荒灯卷入其中炼化…父亲还说,空空也,哦,就是那块丢了的石头是几千年前一个被封在亡者界受罚的魂灵挣脱了禁锢逃走的时候带到人类世界里来的。”

白与飞大致将了解的信息简要地交待清楚,幻羽秘术打开的通道尽头,三人在一片星光中现身。

“既然是神器,却有着这样恐怖可怕的用途,真不知道这是神明留给世间的救赎还是祸害。”师暄暄抱着双臂,眉头紧紧拧起,看着身周的环境,还没来得及问白与飞这急匆匆奔来的是什么地方?

“呵呵,神明留下的只是件器物,怎么用就是人的事儿了。”大脑袋鹤老裹在那层终年不散的青灰色薄烟中,悠悠地飘着。

陌生的城市,高耸的楼顶。

“这是哪儿?”师暄暄看着脚下的摩天大楼,楼下熙攘的街道车水马龙。

大脑袋围着白与飞转了几圈,然后停住拿手戳了戳他耳后的软骨。白与飞原本藏得好好的尖耳朵一下子露了出来,就像突然立起的兔耳,很是突兀。

“哈哈,幻灵族人。啊,不简单啊。还得把耳朵藏起来啊。”大脑袋对白与飞很有兴趣,又围着他缓慢地转了起来。

“哎呀,鹤老,您别这样。”白与飞像被人发现了什么难为情的事情,慌忙将尖耳朵收了起来,转向师暄暄答道“我也不知道这是哪儿。”

“父亲找到了九百年前偷神器人的踪迹,但是他进不去那里。这里是父亲的幻羽秘术牵引过来的,所以,我也不知道是何处?”

“你的意思是说天荒灯有可能在这里?”师暄暄一脸不解。

“这就不知道了。但可以肯定的是贺兰,就是那个偷走神器的族人,还有空空也肯定在这里。”

“空空也?”

“父亲说空空也是一块棱形的中空石头,是时间结界与人类世界的连接点。”

......白与飞对丢失的神器一无所知,所有的信息都是来自于其父亲的口述。有了这个认知后,就不再指望他能对神器有更深的阐述了,师暄暄将希翼的目光投向飘浮着的鹤老。

“五大结界分别是第一门时间结界,第二门空间结界,第三门通灵结界,第四门灭息界,第五门生界。”鹤老的小短手摸着下巴沉思了片刻,说道“你说的那个幻灵族人在时间结界?这不可能呀?!!棱形的石头...”大脑袋自说自话,自问自答嘀咕着。

“哈哈,我明白啦,明白啦。”大脑袋突然停止转圈,盯着白与飞的眼神很怪异。

“空空也应该就是破离石了,老头一直不知道它的下落,原来是收在了飞羽洛溪啊!妙妙妙,甚妙哉...”眯着一双死鱼眼看师暄暄和白与飞两人期待的表情后,大脑袋正了正声解说道“小飞刚才提到那个在数千年前挣开禁锢逃离亡者界的灵魂,应该就是ta破出了时间结界的凝结,随ta破出石壁的一块碎片,名叫破离石。持此物,便可自由出入亡者界。应该便是如此!”

“天地万物各守平衡。活人活在生者世界里,死者有死者该去之处。亿万年来阳界、阴间互不相侵。亡魂若逗留人间太久则会能量消耗一尽,而生者则更不能踏入亡者之地。亡者第一门时间结界,不仅是惩罚犯错者的孤独地狱,亦是阻止生者进入亡者世界的第一道界限。生灵一旦踏入,便会被凝结在石中。”

鹤老睨了眼认真聆听的师暄暄,继续说“寻魂香、地穷炉与破离石被盗,天荒灯现世...小小啊,这趟浑水不好啊!”

手持破离石便可自由出入亡者世界由此便可得到大量的亡者之魂,而天荒灯可炼魂,那么,炼魂有何用处呢?地穷炉又有着什么样更可怕的作用?寻魂香可寻魂,但那样歹毒的用法...还有,要寻的又是何人之魂呢?

师暄暄心底揣测神器丢失的背后怕是隐藏着某个巨大的阴谋,明白鹤老话语间透露出的劝解之意。但她此时哪里管得了这些,直直地盯着白与飞“这儿哪点像是藏着神器的地方?”

白与飞也不太拿的准“父,父亲说他做好了入口处的标记,就是这儿。幻羽秘术的标记不会有错的。”

靠近楼台边缘看了一眼,估摸约有三十余层的高度。白与飞摊开手掌,在月光的照映之下,掌中升起一串幻灵族的秘咒符文,泛着夜明珠一般氲茵模糊的微光。

“父亲进不去亡者世界,他说天地间的生灵,除我之外,无人可入。”这就是白与元慎召回儿子的真正原因。

“月圆之夜,时间结界会停止移动。”亡者世界并不是指在地球的某个角落有地狱或天堂,而是以结界的方式与人类世界重叠着。用人类的话来说,在不同的维度,或者不同一个次元。

时间结界就是如此,与现实世界重叠但互不干扰。

它不停地移动着,如同现实世界的日升月落一样。像一座看不见的虚无之城穿行于现实世界,只有在月圆之夜,它才会稍作一晚的停留。

因此,只有在这一晚。作为幻灵族每千年一任的阴间考察使才能在符文的指引下进入到时间结界,从而检察亡者世界的秩序。没错,这一任的考察使,就是白与飞。那根让他成为游历使的短签,正面是为人界游历背面是为阴间考察,只不过未到用时元慎没去开启儿子的这个职责罢了。

简直是开了挂似的倒霉!

在离开飞羽洛溪时,父亲将符文印到他的掌中,这就意味着他必须开始履行今后一千年的职责了。

楼顶天台靠近中心的地方,白与飞掌心的符文突地由微光转变成极亮的昼光。

“找到了!”白与飞紧张得声音都颤抖了起来。

白与飞,一定要作到啊!他在心中暗暗给自己鼓劲,紧握着的左拳几乎渍出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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