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里秦川沟壑纵横，青幽起伏的终南山绵延不绝，黄龙江奔腾不息，天地一片祥和。
这里是关中腹地，大秦故地，人杰地灵。
尽管朝代更替到了宋朝，可是这里的人依旧以秦人自居，依旧怀念金戈铁马气吞六国的气概。
江山易主，山河犹在，
闲坐门前，谈古念旧。
尽管已经是重阳节了，可天气还是很闷热，西天边一道道闪电划破夜空，浓厚的乌云如一座座大山压过来，一场大雨正在酝酿中。
一道大闪电亮过，只见官道上一辆木蓬车疾驰而来，这辆车由一匹大青骡子拉着，赶车的是个下人打扮的年轻人，这人生得五官端正白白胖胖，一脸的忠厚相。
他不住地鞭打着大青骡子，嘴里急急地吆喝着：驾，驾...
大青骡子撒了欢地奔跑着，汗水已经打湿了皮毛，仿佛水洗了一般。
“日你个亲娘，胖娃！”从车篷里伸出一张胭脂涂抹的老脸，她大声呵斥：“你是想把我颠零碎啊！“”
“刘妈妈，咱们这是赶道啊，那边急的不行哩。”赶车的胖娃边说边又使劲鞭打着大青骡子。
车里的老女人伸手在胖娃的屁股上狠狠的拧了一把，恨恨地说道：又不是你的婆姨生娃，你急个球？
“哎呀，刘妈妈，谁生娃都急哩。”胖娃继续加鞭。
“你要是还这样愣头的跑车，我就不去哩。”刘妈妈钻出了车篷，威胁道。
“好好，刘妈妈。”胖娃妥协道，顺势放慢了车速。
刘妈妈坐在胖娃的身后，用手捋着胸口，一副难受的样子。
“如果把我颠坏了，看谁给你家夫人接生。”刘妈妈还在生着气。
这个胖得如球的老女人是十里八乡有名的接生婆，同时也是个巫婆，她寡居多年，无儿无女，除了钱谁也不认，作风也不太好，年轻时就是个**，老了也不安分，常常骚扰男人，都知道他的作风，所以年轻后生都躲着她。
刘妈妈把身子斜靠在胖娃的后背上，一副病歪歪的样子。
“胖娃啊，你可把妈妈颠病了啊！”
“刘妈妈，你坐好了，前边有个坑。”胖娃边说边向前挪了挪。
刘妈妈跟上，依旧把身子靠在胖娃的后背，如同个膏药一般。
“你家几夫人要生娃啊？”刘妈妈问道。
“五夫人。”胖娃实在没有退路了，直了直身子回答道。
“你家老爷快六十岁哩，还蛮有精神的嘛，硬生生的种出种来了啊，这次不会还是个女娃子吧？六个夫人生了十个女娃，你家老爷的种子也是不咋地，哈哈哈...”刘妈妈嘲笑道。
“呵呵。”胖娃干笑了两声。
胖娃不敢接这个话茬，毕竟这是王家大院最忌讳的话题。
王老爷为了要个传宗接代的男娃，连续娶了六房夫人，可是这六位夫人一个男娃都没生出来。气的王老爷喝醉了挨房骂这几位夫人，说她们肚子不争气。她们也不敢言语，可是背后都嘀咕是老爷弄出来的浆糊不行，否则不会六个女人生了十个女娃，却生不出一个男娃。
“你知道背后都叫你家老爷啥外号嘛？”刘妈妈继续不放过这个话题。
“呵呵，这个...”胖娃继续打着哈哈。他是不想接话也是不敢接话，怕万一传到老爷的耳朵里，别说饭碗不保了，就怕小命也不保了。
“相党们背后叫你家老爷不叫王老爷，叫铁老爷。你知道为啥呢？”
“为啥？”
“因为你家老爷人抠，属铁公鸡的一毛不拔，所以生不出男娃。”刘妈妈把身子从胖娃后背挪开，气愤地继续说道“我给你家夫人接生孩子，你家老爷每次就给三升小米，这些年多一粒都没给过，这么大的财主还不如平常人家呢，你说是不是属铁公鸡的？”
“哎，哪是我家老爷抠，现在内府的事情都是二夫人说了算，这些小事老爷才不管呢。”胖娃为王老爷洗清白。
“我呸！”刘妈妈重重的吐了口口水，大骂道“他俩都一样，都不是好东西！”
“刘妈妈坐好了，前边有坑。”胖娃撒了个谎，顺手抽了大青骡子一鞭子，大青骡子撒蹄跑了起来。
又一道闪电划过夜空，一座大村庄被照亮，这个村子依河而建，四围是大片平坦的良田。这就是胖娃的目的地，京兆府咸阳县大蒋村。
穿街过巷，胖娃把车停在村中央一座大宅子门前，这家的门楼很是气派，雕梁画柱，门口两尊大石狮子，光汉白玉的台阶就有好几十阶，上马石下马石好几个，正中牌匾上书写着两个鎏金大字——王家。
正在门口张望的中年男子是这家的管家，他也姓王，是王老爷的本家，王管家看见车过来了，赶紧跑下台阶，抓住大青骡子缰绳。
车子停了下来，胖娃赶紧跳下车辕，叫了句“王管家。”
“咋去了恁长时间？府里都快急死哩！”王管家黑着脸呵斥道。
“天黑路难走，不敢快跑。”胖娃小声地说道。
这个王管家出了名的严苛，王家大院的仆人长工都不敢跟他顶嘴。
“哎呀，刘妈妈，辛苦了，快下车。”王管家见了刘妈妈马上换了一副嘴脸。
“哎，这三更半夜的差点把命搭上。”刘妈妈嘟嘟囔囔下了车，快步拾阶而上向府里走去。
王管家赶紧赶上，引着刘妈妈向院子深处急匆匆的走去。
二进堂的客厅亮着灯，王老爷的大夫人，二夫人，三夫人，四夫人坐在厅里，一位夫人后边一个丫鬟。尽管厅里人不少可是没有人说话，气氛如同外边的黑夜很是压抑。
诺达的厅堂除了油灯滋滋烧油声，就是大夫人捻佛珠的咯咯声，现在屋里的几位夫人心里都是忐忑不安，既期盼又害怕。
她们都在期盼正在临盆的五夫人信息，她们又害怕听到孩子的哭声，确切说怕听到男孩子的哭声。
这些年王家好像中了魔咒一般，差不多隔两年就添人口，可是每每都是女娃子，十个女娃子把老爷的心彻底伤透了，也把这几位夫人的信心烧没了，哪有这样子的事情嘛，日个怪了。
王家虽然居于乡下，可却是受荫封的世家，高祖是宋太祖赵匡胤贴身侍卫，跟着赵匡胤陈桥起兵，是他把黄袍披在赵匡胤的身上，自然军功很大。
这里八县十乡都是皇上封赐他的领地。虽然宋朝皇帝更替了好几个，王家势力削弱了很多，可怎么算现在也是咸阳县首富，家里万亩良田，仆人成群，真真的大户人家。
这么大的家业却面临着无人继承的窘状，说难听点是断了香火，这个名声怎么说都不好听啊。
如果哪房夫人生了男丁，那自然老爷就会宠着哪房，这些家产也必然是这房的，虽然达不到皇朝内宫的勾心斗角，可是也类似争金山银山的利益，想想谁个会放弃。
大夫人年岁已高，别说生男娃就是生女娃也是不可能了，况且她天天吃斋念佛，早就断了男女之间的欲念了，她今天能够走出佛堂也是没看破红尘，最起码舍不得放下这个家业。
二夫人是王家大院的内府说算之人，跟老爷也最对心情，老爷多数时间也是留宿在她那，可是年龄也有些偏大，况且她一人就为老爷贡献了四个女娃，想想都是个惨字，她不知背后流了多少泪，越是心气高的女人，下场越是惨。
至于三夫人，六夫人和正在临盆的五夫人都是王老爷娶来生孩子的，确切说是娶来生儿子的，是名副其实的生育工具，可也都不争气，王老爷现在都不拿正眼看她们。
只有四夫人没有生育，她是这个王家大院的另类，一直独居，或者说被打入泠宫，她就像迷一样的存在。
复杂吧，还真真的复杂，王家大院虽然院子大，可在各怀心事的夫人眼里，还是很小，很窄，很黑暗。
“咋样了呢，急死了。”六夫人小声嘟囔了一句，她岁数最小顾虑也最少，所以先开口。
六夫人的话音未落，只听门外传来急促的奔跑声，一屋的人神情立刻紧张起来，都伸长脖子看着门口。
来人奔跑的太急，也可能被啥拌了脚，直接的如肉团般滚进屋来。
惊的一屋女人大呼小叫，定睛一看，原来跌进屋来的是下人胖娃，只见他大汗淋漓，脸色苍白，语无伦次的大叫道：“横胎，横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