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雪上加霜
寒风呼啸卷起千重浪，重庆的冬夜最冷的地方莫过于江边了，除了偶尔玩浪漫的情侣到此，没有谁到这个鬼地方挨冷受冻的。
可此刻就在一长溜的小乌篷船其中的一艘里，有俩人窝在狭窄的船舱里摸黑倾谈，两颗烟头一明一暗中，隐约可辨其中一人正是范轩杰满城搜索的王岩。
下午五点时分，王岩接到一个重要通知，老莫同志专程来到重庆约他晤谈，时间在晚九点至十点之间，超过这个时限，老莫将走人。
晚八点，王岩让小安引走了蹲守酒店外的宣嘉伦的人，自己溜后门赶赴约会地点。未料刚坐上人力车，后面就有尾巴跟上了。的确不可小觑宣嘉伦，你玩调虎离山计，我还你一个梯队跟进，看你往那儿跑。
在街头兜兜转转了近半个小时，王岩才甩掉了尾巴，赶到江边时，距离十点仅差三分钟，好险。
他走进船舱时，还没见着人，就听见老莫在说：“老王，看来情况不大妙啊！”
摸黑顺着声音，王岩挨近老莫坐下，喘了两口气才说：“上次跟你见面后，我就被宣嘉伦给盯上了，至今我都没搞明白，他怎么会突然盯上我的。”
老莫惊道：“有这事儿？上次我俩的见面很严谨，应该不会出现问题。这个情况你得尽快弄清楚，如此被动会误事，差三分钟你我就见不着了。”
王岩道：“是啊，我一直为这事烦着呢，兜了好大一圈才过来的。”
黑暗中伸过一只手来握了握王岩冰凉的手，稍微适应了环境的王岩扭回头，这才隐约看见老莫的面容。
“老王啊，塞蒙被日谍劫持这事惊动了最上层，所以命我急着赶过来。这件事关系到整个国家的命运前途，上面命令你竭尽一切所能，协助范轩杰尽快拿下，不得有误。”
黑暗中，王岩沉默不语。
“有困难？”
“孤家寡人一个，何止困难，连最起码的工作都无法展开。这事必须借助军统内的力量，可这方面还是一片空白啊！目前也只能暂时依靠过去的人脉，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
“范轩杰那边有什么进展？”
“毫无头绪，急得像个陀螺在那儿瞎转。我根据靳连成曾出入过鑫源大酒店的记录，让小安查了查它的背景，是军政部一个副部长亲戚的产业，没什么问题。但这家酒店有着不同于其他酒店的严明管理，有点儿军事化的味道，很值得怀疑，我让小安紧盯着它。塞蒙的事儿一出，老范那儿毫无进展，我就调来了鑫源大酒店的平面设计图，它下面有个地下室。这两天我打算和小安下去摸摸情况。”
老莫思考了一会儿说：“你怎么做，我无意置啄，安全因素第一。是否考虑范轩杰参与进来？两个人毕竟势单力薄。”
王岩摇头道：“动静过大，反而打草惊蛇，毕竟尚无法确定。我了解过，酒店业每年都有各项年检。年关了，各种安检几乎每天都有，我打算挑一项稍复杂的，多呆些时间看能不能借机查勘一下地下。”
这时，船舱外响起一声口哨，随之舱帘掀开，钻进一个人说：“军情局特二处和一厅特务处的电台在频繁呼叫寻找王岩同志。”
“怎么回事？”老莫问王岩。
“特务处找我可以理解，老范着的哪门子急就难说了。”王岩说。
“将近两个小时的空白，你打算如何解释？”老莫有些担忧地问。
“放心吧老莫，我有招备着，先来个两不搭理。如果没有其他指示，那就先这样。”王岩似胸有成竹地说。
摁住他的肩膀，老莫交代道：“等等，老王，这是小任任志旻同志，他将留下来协同1号联络站的老贺协助你的工作。现在就由他护送你上岸。”
王岩伸出手与任志旻匆匆一握：“那走吧，老莫，一路顺安！”
“保重！”
钻出船舱的王岩和任志旻迅速消失在夜色中。约于两点钟，王岩回到下榻酒店，在大堂里焦急徘徊的小安马上迎了过来。王岩朝他使了个眼色，进入到二楼走廊时，他才问是怎么个情况。
俩人走进王岩的房间，王岩思索着说：“老范找我估计是鑫源大酒店平面设计图的事，上班前也拿不到。睡你的去吧！”
走到房间门口，小安似不甘地回头问：“头，有相好的了吧？”
王岩冲他一个暧昧的笑，小安亦一笑，关好了门。
早上七点二十分，王岩床头的电话响了，一厅值班室通知，务必于八点前赶到厅里。王岩一看手表，赶紧出门踹了脚对面房间的门。待俩人收拾停当下楼坐上车，时间仅过去了五分钟，够神速的。
小安驾车一路赶到一厅大楼时，离八点还有十分钟。王岩登上二楼，电讯处长郑晓峰已等候在电讯室门口，四名宪兵业已持枪到位。
王岩走进办公室从保险柜里取出属于他的那把机要室保险柜的钥匙，心里想着要不要给范轩杰去个电话，考虑到时间紧就没打。正是这个不经意的决定，不仅拯救了他本人，更是拯救了无数的前方将士。
从办公室出来，会合了郑晓峰，一同进入机要室，俩人分别将钥匙插进保险柜，背靠背摁下密码。由郑晓峰拉开保险柜的门，首席电讯员从柜子里取出青码，两名宪兵护送着她和青码朝电讯室走去。下一步将由首席电讯员单独一人留在电讯室，向前方某部发出军令部某项作战命令电文。
而机要室这边，王岩和郑晓峰分别坐下，在两名宪兵的看管下，等待电报发过后，收回密码本，放进保险柜完成一整套流程。
就在这时，王岩办公室的电话响了至少三遍，他的秘书项菲菲坐在秘书室里俩眼迷瞪瞪地却不知道去接。
军情局特二处办公室里，范轩杰是踩着王岩上班的点拨的电话，一遍两遍三遍没人接，气得他狠狠地把话筒叩在话机上。刚叩上去，铃声响了，乔某找他要鑫源大酒店的平面设计图。他拿什么给他，便让他过来俩人一起去军令部一厅找王岩。
乔某似犹豫了片刻，说他在福泉路口驶往福兴路的拐弯处等他。范轩杰快速下楼，司机不在，但车钥匙插在车锁上。他拉开车门，像年轻人一样一步跨上去，打火发动踩油一步到位，他的时间现在以分秒计算。
车子以飞快的速度驶到福泉路口，他减慢车速探头往外看，却并没发现乔某，正欲把车停下时，一个陌生人竟然来拉他的车门，他吼了句“你干什么”，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反问，你说呢？
几乎条件反射地，范轩杰踩了脚刹车，面对这个突然从路边蹿出来的中年貌丑大叔，俩眼瞪得超过头顶的路灯，大惊失色道：“你小子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乔某冲他微微一笑，坐到后座上，范轩杰竟返身要去摸他的一张脸，嘴里说：“让我看看，怎么弄的？”
挡开他的手，乔某说：“你还有这个闲情逸致？快开车吧，我可是一分钟都耽误不起了。但你必须跟我保证，这事儿不许对第二个人说起。”
范轩杰举了举手：“我绝对发誓，不然生的小子没*儿。”待他重新发动了车，乔某把他昨晚的发现对他讲了一遍，但最后补充道：“我刚才在路上又想了想，如果图上真有这么个地下室的话，静子会把塞蒙藏在那儿吗？这家酒店应该是重庆特高课一个比较重要的据点，她应该不会为了一个塞蒙冒被端了老巢的风险。”
“有道理。那还要图吗？”
“已然来了，看看心里踏实，我得另想辙了。快到了吗？”
“前面拐过弯就是了。有你，我的心放一半回去了。这几天，你就弄你这张脸去了？”范轩杰真心地说。
“你以为我狠得下心断你的后路啊。到了吗？”范轩杰的心放回去了，乔某的心却提了起来，因为他已经意识到这一趟可能白跑了，都是心急给闹的。
拐弯，车子驶进一厅办公楼前院，范轩杰留下乔某，一个人下了车。小安正在洗他辆车，范轩杰瞧见了，正要夸他一句，小安指着楼里说：“非常时间，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范轩杰因乔某露了面，有了开他玩笑的心情问：“你怎么会成了闲杂人了，是因为原本我军情局的人的缘故吧？”
小安笑了笑，范轩杰进了楼里，守门的宪兵早就看熟他这张脸了。
一楼的人倒不少，上到二楼，一探头，整条走廊里除了守在电讯室的俩宪兵就没其他人。奇怪的是，这俩宪兵见来了人，竟扭头瞧一眼的表示都没有。这时，很突然地，范轩杰感觉脑子似窜进了一缕雾状般物，因为来得太猝然，一种职业敏感性让他立刻联想到迷幻药上去了，想张嘴喊一声却喊不出来，仅凭借最后残存的一点意志力，将整个身体倒向楼道窗台那边，一个踉跄，脑袋撞上了窗户，“砰”的一声，窗户的玻璃碎了。
最先被范轩杰闹出的动静给惊到的是楼前洗车的小安，他愣了愣，马上根据声响方位跑向楼的一侧，一看清脑袋露在窗台外的人是范轩杰，便大喊了一声：“处座，你怎么了？”
这边，呆在楼正面车里的乔某听到小安的喊声，钻出车外，正遇上小安往他这边跑来，他马上对守门的宪兵大喊道：“马上拉响警报，封锁整幢楼，不许任何人出来！”
小安欲向楼内冲去，被他一把拦下：“你现在进去只会造成混乱，赶紧去盯着楼后，有人跳楼能擒则擒，否则格杀勿论！”
小安问一句：“你谁呀？”
乔某猛推他一把，吼一声：“快去！”
警报声刺耳地响了起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