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章心理战
一碗飘着红油的牛杂吃下肚，乔某满头满脸的汗，推开碗，他正欲去裤兜里掏手帕，静子已然从手袋里掏出一方手帕准备替他擦去脸上的汗。他闪了闪，却一眼触到她温情脉脉的目光，不像是装的。
“我还不习惯有人如此殷勤。”他只得笑了笑对她说。
“你那位小可爱难道就没有这般的柔情吗？”静子边替他擦着脸上的汗边挑逗地问。
“公众场合她还真做不来，这也是她和你不同的地方，很纯很含蓄。你应该了解，中国尚属一个较为传统的国家。”乔某总归是要有意针对她的。
“很好哇，这样的齐人之福定会有别样的情趣。”静子竟毫不介意地继续调笑于他。
在关乎风花雪月方面，乔某不得不承认，自己在静子面前占不到丝毫的口舌便宜，遂接过她手里的手帕三下五除二地把脸上和颈项的汗擦了擦，起身的同时扔还给她，朝原田上打了个响指。
此时店里的客人已散去大半，原田上规规矩矩地接过乔某递给他的钱，哈着腰把他和静子恭送出店，今天没他的事。
两人走到车旁，乔某很绅士地替静子把副驾的门打开，自己坐上驾驶席，车子发动刚驶向路中央，静子便公事公办地开口问道：“你那边有啥消息？”
“你们的那批氰化钠是不是已经入境了？”乔某反问道。
“何以见得？”静子马上来了个以守为攻。
“前两天我们的人已经入驻了两个水厂。”
“你们就认准了我们会在水厂投毒？”
“不然何以解释？有句话我不得不说，这么做遭殃的是广大的普通民众，用我们的话说，这是丧尽天良！”乔某语带愤慨地说。
“这是战争，讲人道就无所谓战争了，况且不是你我所能掌控的，你就别悲天悯人了，做好你自己的事。”静子不带一丝感*彩地说。
“你们的动静闹得太大了，恐怕很难得逞。”
“不正好遂了你的愿吗？放心，我们会耐心地等待一个百密一疏的机会。这个你不用管了，现在准备去哪？”
这话问得乔某不由一愣，她该不会是“犯瘾”了吧？遂扭过头道：“自然是回军情局啰。”
或许他细微的表情被静子捕捉到了，她窃窃一笑道：“我的意思是想用用你的车，想哪儿去了，无碍吧？”
乔某又是一愣，随即点了下头说：“没问题，但千万记着别犯事，后果你晓得的。”
伸过手来拍了下他的手背，静子说：“当然，我又不拿它去冲锋陷阵，车牌都准备好了。”
乔某当即甩了一盘子把车停在路边，推开车门下了车。静子移身过来掌住方向盘对他说了声“晚上八点好客酒店房间见”，对他做了个拜拜的手势把车开走了。
杵在路边的乔某有些担心静子此举关系到她的某个绝密行动，准备回处里向范轩杰汇报，转身欲拦人力车时，一辆小车从他身旁驶过，奇怪的是驾车人竟拿一顶鸭舌帽遮住了朝向他的这半边脸。
这人有名堂，是在跟踪自己还是静子？
一辆人力车跑了过来，乔某跳了上去，根据刚才驶过身边那辆车的行进路线，他想抄个近道跟过去看看，遂让车夫穿小道去归屏路，应该截个正着。
随着他一声声的像赶马车的“快，快”，当人力车穿行到归屏路口时，恰巧看见那辆车的车尾冒着一阵烟开过去，稍晚了一步。眼看着车夫气喘吁吁体力难支，乔某只得放弃，让他转道去军情局。
一走进范轩杰的办公室，他正在接听一个电话，放下话筒他便笑着对乔某说：“你的车怎么会让一个女人劫走了的？”
“你的消息好快，她去了哪里？”乔某马上问。
“进盛源呆了三分钟，换了身军服走了。”
“她要干嘛？”
脸上露出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范轩杰说：“等着吧，很快便会有消息的。”
乔某大惊道：“不行，剑飞跟上去很可能会被她发现的！”
哈哈一笑，范轩杰略有些得瑟地说：“你就少*我的心，山人自有妙计。”
脑子里忽然晃过先前那个用帽子遮挡半边脸的驾车人，乔某顿悟道：“你另外派人盯住了静子？这人可靠吗？”
范轩杰含蓄地说：“一个跟日本人有着血海深仇的人，你认为可不可靠？他将是我的一个奇兵，一定会起到出奇制胜的效果，静子她跑不了。”
听他如此笃定的语气，乔某的心放下了一半，但他同时也在想，静子借用自己的车换上一套军官制服出行，亦有可能是欲出奇制胜。
此时的静子何止是要出奇制胜，她全然是在出一步险招，是拿自己的命赌一把。或许是她全心致力于这一件事，竟然被人跟了半个重庆也未察觉，一直被跟到了国防部大楼跟前。
凭借军情局牌号的车和一张以假乱真的证件，她顺利进入国防部大楼，而她出众的容貌和英姿飒爽的气度自然也引来一班年轻军官的侧目。
因此当她摸不清方向驻足流连时，立刻有名年轻军官前来搭讪。
“请问美丽的小姐，有什么可以为你效劳的？”
静子扬了下手里的文件袋说：“我是军情局特二处情报科的，前来向参谋室龚主任送达一份机密文件，可我第一次来这儿……”
这位军官做了个优雅的类似邀舞的动作说：“太荣幸了小姐，请跟我来。我叫某某某，作战部中校参谋。”
于是在这位某某某热情的带领下，静子来到了参谋室主任办公室门外。这位中校参谋停下脚步不失时机地相邀道：“这就是龚主任的办公室。事情办完后，我想请你在楼下的咖啡厅喝一杯，不知是否有这个荣幸？”
静子莞尔一笑道：“没问题，但应该是我请你，谢了。”
龚显达年轻的女秘书接待了静子，在查验过她的证件后，她欲伸手接过静子手里的文件袋代为转交。
静子把文件袋往身后一藏，略俏皮地说：“就不劳烦你的贵手了。处长交代过，这份文件要龚主任亲自接收，还得有他本人的亲笔回函。请你进去代为通禀一声。”
秘书礼节性地点了下头，推开办公室的门进去了，转瞬出来对静子做了个请进的手势。
走进门里的静子第一眼便锁定了比之几天前似苍老了些许的龚显达，他似在览阅一份文件，直到静子走到他办公桌前他才把头抬了起来，却在伸手找静子要文件时的瞬间，脸上惊现一副见了鬼的神情，骇异的目光一闪之后迸射出一股无法遏制的震怒。
“你好大的胆子！”他的右手眼看着就要拍下去。
静子缓缓地摇了下头说：“这里不是您激动的地方，请调剂一下您的情绪。”
龚显达未拍下去的巴掌挥成拳头向半空里狠狠地抡去，身体随之转了个三百六十度，面对静子强压心中的怒火低声吼道：“不要欺人太甚！”
静子客客气气道：“将军，请不要误解，若非您屡屡挂断我的电话，我是不会贸然来打扰您的。”
似乎是听了她的话，龚显达做了个深呼吸，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后说：“上次我已经向你表明了我的态度，仅此一回。”
静子说：“可我并没有答应您。您可知上次您帮了我什么样的一个忙吗？”
龚显达似不以为然地说：“不就是带了一个你的人进城吗？多一个少一个你这样的人无所谓。”
略略一笑之后，静子正色道：“我会劳驾您这样的大人物办这样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吗？有批烈性毒药流入重庆的事想必您已经听说了，它就是您的杰作，我相信现在重庆大大小小的特务都在为此而奔波劳碌，因为它足以毁灭整个重庆。”
龚显达的震撼之巨从他的目瞪口呆可见一斑。在静子的*视下，他颓然倒在座位上，却在屁股刚一落座时又疏忽弹了起来，迅疾打开抽屉从里面掏出一把手枪对准了静子。
可从始至终，静子一动不动地立在那儿，即便龚显达的枪口对准了她的脑袋，她连眼皮儿都没眨一下，一对平和的目光直看进龚显达的眼睛里，这叫心理战。
面对她超乎寻常的镇定，龚显达的手微微颤抖着，眼里的怒焰渐渐被她的目光所*退，再次颓然坐下。
静子将手里的文件袋恭恭敬敬地放到他面前，语气依旧和缓地说：“这里面是我需要的东西。我可以明确地告诉您，既然我们找上了您，就不会善罢甘休，将会动用一切的手段来达到我们的目的。所以我奉劝您，不要做无谓的功夫，除非您选择放弃一切。但这个世界上没有这样的人存在，因为这是人的本性所决定的，作为一个自然人有太多的牵挂，这就是人之所以和动物的区别，您就认了吧！”
说完这番话的静子从容不迫地在龚显达死鱼般眼睛的瞠视下走出他的办公室。她今天来只想打一场心理战，从龚显达懊恼和羞愤交加的反应来看，她似乎赢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