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章冰释却未前嫌
整整一天，孙维正在嘉陵江边的一块岩石上坐了整整一天，他怎么就有闲功夫坐这儿了呢？不追杀乔某了？
不，复仇的欲望仍在他胸腔里膨胀着。那难道是乔某斩去了他那些个手脚独剩他孤家寡人有心无力了？有这方面的因素，但若要处心积虑地去杀一个人，他仍然是有机会的。
可当乔某机关算尽地把他的那帮人一一送上五台山之后，他似乎突然“闲”了下来，面对这样一个孤家寡人的局面，他必须去思考，乔某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同样可以把自己打残，甚至整死，自身既可脱离险境，又可免遭性命之虞，他为什么没这么去做？
上午他苦苦思考的就是这个问题。中午，他得到信，被乔某打残送上五台山的那些人，只需经过他的师父修彦疗好被损伤的骨膜便可复原了。他突然体会到乔某的良苦用心，此举便是孤立自己，令对他的追杀无疾而终。这不得不让他去联想，既如此，乔某当初为何要枪杀自己的兄长。
照片是通过邮局寄给自己的，看到照片的那一刻，浑身的热血当即涌上大脑——杀乔某为兄长报仇！
现在稍稍冷静下来，他必须得面对这样一个问题：乔某为何要杀自己的兄长？为何会拍下现场照片？又是谁把照片寄给自己？
机缘巧合的是，当他拿着照片去质问范轩杰时，他的态度却十分暧昧，且三天时间未给出确切的答复，侧面的证实了照片的真实性。然后，乔某似乎失踪了，显然是在躲着自己，这就应了一句老话，为人未做亏心事，不惧夜半鬼敲门。
于是，孙维正便正式展开了对乔某的追杀。但时至今日，不仅自己没能杀得了他，乔某的种种行为反而证实了一个强有力的事实，他要取自己的项上人头是分分钟的事。
孙维正并非一个没有脑子的人，他也曾做过一番调查，乔某与自己的兄长没有任何的交集，所以就不存在杀人动机。但人确确实实是他杀的毋庸置疑，整个下午，孙维正都在思考这样一个问题，乔某为何要杀自己的兄长，但他怎么都没能想明白过来。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孙维正离开江边，他要去给自己瞎眼的老母做饭了。可当他走近家门，一股菜肴的香味竟然从屋里直飘进他的鼻孔，吓了他一跳，以为自己回晚了，母亲自己摸着把饭做好了。
他赶紧一把推开门，母亲正坐在堂屋的饭桌旁享用着满桌丰盛的菜肴，桌上摆着三副碗筷。正当此时，身后的门轻轻地“吱呀”一声关上了。他当即拔出腰间的枪转过身，看到的却是乔某一张冲他微笑着的脸。
孙维正的枪当即指上了乔某的眉间，乔某伸出食指在唇间“嘘”的一声，孙母嘴里含着饭菜已经在问了：“正娃，是你回来了吗？”
孙维正慌忙一个侧身应道：“妈，我回了。”
“那就快坐下来吃饭吧，你的这个朋友在外面叫了一桌子的菜，要不要喝点儿酒？”孙母说着便欲起身去拿酒。
乔某对孙维正使了个眼色，对孙母说：“大妈，您坐着，我去拿，我和维正正想喝一杯呢。”说着拨开孙维正的枪口，坐到桌子旁，从脚边拿起一瓶他带来的红酒，朝孙维正举了举。
恍如做梦般的孙维正愣了一小会儿，狠狠地瞪了乔某一眼，心不甘情不愿地取来两个酒杯，坐在了乔某的身侧，把枪塞进屁股底下。
“小心走火崩了你的小屁屁。”乔某竟然开着他的玩笑。
孙维正眼不错神地盯着他旋开酒瓶的瓶塞。他母亲突然问了一句：“正娃，怎么进屋没听你吭声呢？累了吧？”
“有点儿，妈，吃你的。”
“我已经吃好了，你慢慢陪着你的朋友喝两杯。”
“……那你去隔壁肖妈家坐会儿，我和朋友有事儿要谈。”孙维正起身扶着母亲出了门，却忘了自己屁股下的枪，待他想起连门都没顾得上关回身看过来时，枪还好好地放着椅子上，乔某的人却不见了，但听身后的那扇门“吱呀”一声关上了，好快的身手！
“你好像在怕着什么？”俩人走回桌旁坐下，孙维正斜睨着乔某问了句，自顾喝下一口酒。
“恐怕是你在怕吧，枪都顶上火了。”乔某与他碰了下杯。
“如果不是怕吓着老娘，我那一枪非打穿你脑壳不可。”
“现在你老娘不在了。”
“别激我。”
“你屋里好热啊，还是江边呆着舒服。”
孙维正微怔，自嘲道：“整个局势好像扭转了，我倒在你的掌控之中了。”
微微一笑，乔某说：“你得闲了，我也闲下来了。能对我说说，这一天你想了些什么吗？”
盯着他看了一眼，孙维正挺干脆地说：“三个字，为什么？”
朝他举了下酒杯，乔某像个老朋友一样埋怨道：“早干嘛去了，现在才记起来问这个，差点被你打死。”
从身下拿出枪拍在桌面上，孙维正说：“其实我也只是想把你打残而已，为的就是问这三个字，你很幸运。那你为什么直到现在才愿意跟我见上一面？想好对策了还是良心上过不去？”
乔某毫不讳言道：“两者兼而有之。但我今天来，主要是良心不安，无论什么样迫不得已的理由，你哥是死在我的手里，让你妈哭瞎了一双眼。上午我到你哥的坟前去过了，给他烧了些纸，告诉他我不会让他白死，日本人加诸于他身上的耻辱和手段，我会替他讨回来，日本人打死他一个，我会打死十个百个慰他在天之灵。”
孙维正的眼里顿时精光暴射，豁然起身*视着乔某：“日本人？！是日本人？”
乔某抬头仰视着他说：“你以为呢？除了日本人，又有谁能拍下那些照片？除了日本人，又有谁能把你哥囚禁长达半年之久？我吗？我干嘛要关他那么长时间再去杀他？我脑子即使有病也病不到这个程度！”
仇恨的目光于内敛中渐渐散淡，孙维正颓然而坐，却猛然拍着桌子怒道：“那范轩杰当初……”
做了个打住的手势，乔某蹿到窗后朝外打量一番后重新坐回到桌子旁，一声叹息后说：“给你照片的人就是希望你闹腾起来，如果你不闹，我就没法过关，你哥也就白死了。范老大没法对你说出真相，而我那时也不能向你透露我卧底特高课的身份，所以就一直纠结着，只有任你来杀我，杀死该我倒霉，杀不死就留下我这条命替你哥报仇。幸好我命大！”
孙维正眼睛不离他面庞，一轮死寂般的缄默之后，孙维正终于开口道：“你让我怎么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乔某摇了摇头说：“目前不能，因为口说无凭。证据我有，但现在不能给你。唯一能予佐证的，就是你再去找范轩杰一次，但你不能直接去找他，他会在某个合适的时机主动联系你。而你自己该怎么想该怎么做，仍然是你自己的事。前面我已经铺垫好了，你再怎么着基本与我无关了，因为日本人那一关我已经过了，这也是我今天之所以敢于登门的原因。”
思索少顷，孙维正问道：“跟我说这些，你就不担心我会借日本人的手杀了你替我哥报仇？”
乔某直言道：“怎么不担心。若不担心，范老大老早就向你兜了底，他还真怕你一枪打死了我。可是，那天晚上在酒吧，你明明可以拿住妍儿迫我就范，我问你，你为什么没那么做？”
孙维正似乎一怔，却反问道：“我为什么要那么做？”
仰天一笑，乔某吁出一口气道：“所以我就相信你宁愿和我面对面拼出个你死我活，也不会做出那种龌龊的事情来，因为你身上流着的是中国人的血！”
孙维正目光复杂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把杯子里的酒一口喝干，起身站到南墙下，面对墙上挂着的孙维刚的遗像沉默有顷，徐徐转过身来对乔某说：“今晚我权且信你。尽快安排我和范轩杰见上一面，他若不拿出证据来，乔某，听好了，我依然不会放过你，总有机会杀得了你。”
乔某遂也起身道：“可能范老大会向你提出一个条件，你不正失业着吗？这个条件我估计你会接受。”
孙维正突然一声冷笑伸手指向他道：“你和他好像已经串谋好了啊！我警告你乔某，如果我发现你和范轩杰合起伙来蒙骗我，我发誓，我今生要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会让你死得很难看！”
目的已然达到的乔某表情轻松地拿下他的手，说：“我可不想死得太难看，那样会让许多女孩子哭得很伤心。玩笑一句。不管怎么说，我已经来过了，该说不该说的我都对你说了。我也不能在你这儿多呆，脱离了某些人的视线久了都会引起不必要的怀疑。我走了，你继续喝。”
“你以为你有多重要呢！”孙维正在他身后讥讽了一句。
乔某扭头说了声“也许”，在打开门的瞬间，一个黑影就在他眼前一晃，他慌忙一步抢上去擒在手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