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战争就是死人
这是一个月朗星稀的夜晚，在乔某这样眼睛贼亮的人视线里，即便角落里卧着一只老鼠，也看得一清二楚，这不是一个易于采取偷袭手段的夜晚。
乔某一路巡查过来，白天的担忧稍稍放下。
从镇上回到树林的临时营地里，还没等他去找韩滨，韩滨却已找上了他，说自己打完电话回头来找他，一下不见了人影，问他去哪儿了。乔某便把发现山下次郎的事儿跟他说了，拉着他一道去见少将。
韩滨对他发现山下次郎便跟偷袭联想上不以为然，少将则认为或许存在这种可能性，但在重兵守卫的铁桶阵里，凭借特高课那点儿残兵败将，是玩命呢还是找死。
所以乔某担忧，偷袭倒在其次，这种轻敌的想法却危害极大遗患无穷。少将和韩滨倚仗的是他们一套完备的护卫体系，这是他们作为中央级别警卫力量的自信之处，乔某如若继续“危言耸听”，那便是挑战了他们的权威。
少将见他一副悻悻然的样子，便向他保证，会适当增强警戒力量。现在乔某所看到的岗哨和巡逻哨确实比以往增强了，加上今晚的朗朗夜空不适宜偷袭，他遂放心很多。
拐过一个小山坡，传来一声“口令”的喝声，他和当值的新兵同时发现了对方，他仍回答了一声“明月”，新兵回了句“清风”走了过来说：“您太认真了，我已经瞅见您了，还回啥呀回。”
“我要不回答你，不仅是军纪问题，更是一种不尊敬。”乔某也就认真地说。
“人跟人怎么就那么不一样呢，您真是个好人。”新兵真诚地说。
自老兵为救他阵亡后，他的情绪一直比较低落，很少跟人说话，乔某是个例外。不仅因为般大的年龄，乔某这个“少校”在他这个新兵蛋子面前不拿架子是最主要因素，而同样对于韩滨，他除了敬畏，跟他没一句多的话。
“千万别当我好人，我坏起来比谁都要坏。不信哪天我坏一个你看看。”乔某逗着他玩说。
“那不叫坏，叫调皮。也不对，我怎么能这么跟您说话呢。”新兵腼腆地说。
“又来了，小心我哪天使个坏你身上。”拍了下他的肩膀，乔某继续他的巡查。自从少将让他担起前卫队的担子后，巡岗也成了他的一份责任。
一直把所有的岗巡查完后，乔某沿原路返回，前面一队巡逻哨绕过山坡进了树林。新兵这时应该喝声“口令”的，恐怕巡逻队频繁的往返，他没当回事了。可当乔某走到山坡前时，不仅没有传来喝令声，他的人似乎也不在位置上。
小解去了？乔某拐过山坡，往林子边上瞧了眼还是没见着人，再往前走了两步，坡下草丛里躺了个人。来不及多想，他一下跳了下去，人卧着，他扳过他的脸，感觉到一种僵硬，翻转过来的脸正是新兵那张还带着稚气的脸庞，脖子上钉着一个极小的钢针沁出一丝黑血。
乔某心里立马一紧：这是日本忍者惯用的见血封喉杀人于无形的吹矢所遗的钢针。
他正欲起身发出警报信号，肩膀忽然被人摁住，他刚欲来个条件反射的回击，耳边响起一声“是我”，竟是静子摸到了他的身旁，身上还穿着一身国军的女官制服。
“你看你这么不当心，要是我给你来上一下，岂不阴阳两隔了？”静子竟埋怨起他来。她一手握枪一手拿着忍者常用杀人兵器——八字手里剑。
“我正看他是怎么死的。你是真敢来呀，这前面就是龙潭虎穴。”强自镇静的乔某也埋怨了一句。
“我今儿闯的就是龙潭虎穴。1号的大致方位我们已经摸清楚了，你就等着那雷霆一击的到来吧！”静子信得很足地说。
急欲摆脱她的乔某问了一句：“那我现在做什么？”
静子竟一把拉他坐下说：“不急，等等看。”
说话间，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前方树林里竟没有传出丝毫的动静。静子的人应该采取的是逐个暗杀的手段层层往里深入“刚才进去的一队巡逻哨是你的人？”乔某不由问道。
“现在已经有三支同样的巡逻队分三个方位摸进去了，如果不出意外，枪声一旦响起，说明他们已经攻进你们的核心部位了。那将意味着什么，你很明白的。”
她的话吓出乔某一身冷汗，他意念中准备出手，嘴里还在说：“那你们是轻看内卫队了。这种手法可以对付岗哨，但在如林的卫士面前，你认为行吗？”
静子竟然冲他一笑说：“你以为我傻呀？这次我们带上了高爆力的炸药，一炸倒一片。”
乔某说了声“这还差不多”，伸手要看看她手握的八字手里剑，而另一只手准备下了她的枪，翻转过来的膝盖顺势往她胸脯上一顶，她死前或许还来得及听见自己肋骨的断折声。
未料静子的手往回一缩，惊叫一声：“上面有毒！”
乔某的左手已经拿住了她的右手，右手正准备扬起去下她左手的枪时，猛然就爆起一声枪响，紧接着枪声一片，蓦地，骤起一声惊雷般的爆响。这应该就是静子所称的高爆力炸弹了。
俩人所呆之处的外围传来一片奔跑声，静子边一把拉起乔某往树林里钻去，边对他说：“现在只能各行其事了，当心些。”俩人钻进林子里，分头而去。
跑了一段路，看着眼前李宗仁的那些大兵如没头苍蝇般四处乱窜，乔某自己亦有种茫然失措的感觉，因为他并不知道内卫的核心区域在哪，在这一点上，少将是内外有别的，韩滨就知道。
尽管他睁大眼睛四处看，就一直没见着形似静子的人。他们的大部甚至全部都穿着国军的制服，树林里除了枪弹的曳光，谁辨得出哪是自己人哪是日本人。
乔某必须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他纵上身边的一棵树，登高瞭望，看准了枪声最密集之处，从树上跳了下来，朝那个方位冲去。当他穿过一片林子，正欲钻进前面的林子里去时，近旁突然响起韩滨的断喝声。
“乔某，站住，往哪儿跑？”
乔某回转身来，便看见了隐身一颗树后的韩滨，他挥手往前指了指，韩滨喊住他说：“那边没你凑热闹的份，只会添乱。你给我在这儿守着，四周全被围死了，打小日本一个有来无回。”
“可他们穿着咱们同样的制服。”
“你着的什么急，只管瞧着好了。”
乔某顿时觉得他的话里有炫耀和诡秘的成分在里面，便走到他身旁，歪着脑袋往他眼睛里看了看，嘴角挑一撇笑问道：“是你和少将设的局？”
“不行吗？整个大局是你设的，咱设个小局不可以吗？”
但觉心房猛然一颤，少将怎么可以向他透露这个秘密！或许察觉到他的神色异常，韩滨马上讪然辩解道：“千万别误会。我和局座设这个局的时候，追问他你到底是何来头，他不肯说，是我猜的。你肯定是军统的某个神秘人物，这一路对突发事件的应变力，你不觉得你过于胸有成竹了吗？”
乔某不由一愣。韩滨拍了怕他的肩膀安慰他道：“兄弟，你放心，我以我的党性和人格担保，绝不向如何人透露半个字，否则……”
“否则，我向你发誓，一定把你老婆孩子拿去卖了。”事情已然到这个份上了，乔某只能以一句玩笑话掩饰自己略微的心虚。
韩滨打了个哈哈，这事就算过去了。瞧着他一副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台的模样，乔某心里颇费思量，他等会儿怎么就有办法分辨出敌我来。
大约二十分钟后，从乔某刚才欲钻进去的树林里仓惶钻出一群人来，个个穿着国军的制服，韩滨一句“给我狠狠地打”的命令从嗓眼里吼了出来。
一顿猛烈的排枪过后，这群人个个都死翘了。
乔某傻看了一会儿，待看到随后跟出来的一群国军臂上均箍了一条醒目的白毛巾，方醒悟过来。但他很快就向那些尸体跑去，在他们中寻找着什么。韩滨走了过来，问他看什么，他竟怔了怔，自己是找什么呢？看着那一具具男性的尸体，他突然明白过来，自己是在看其中有没有静子。那么自己是希望她死了呢还是活着，一辈子他都没能想明白过来。
这时，少将出现了，他检阅似的看了眼那些尸体对韩滨夸赞了一句：“不错，韩营长，干得好，漂亮！”
瞧着他一副志得意满的神情，乔某突然冲过去一把抓住他的手，往林子外拖去。少将边挣脱着边喊：“乔少，你这是干什么？”
韩滨也撵在后面喝道：“乔某，你疯了！”
乔某一直把少将拖到死了的新兵跟前，指着他的尸体质问少将：“这就是你为你的胜利所要牺牲的代价？”
一把甩脱他的手，少将语气略微沉重却洒脱地说：“我也很心痛，但战争就是堆积尸体的游戏！你的老大难道没有给你上这一课吗？”说罢，拂袖而去。
乔某则抱着新兵的尸体走到了山坡上。韩滨跟了过来，手里拿着一把工兵锹，默默地挖着坑。乔某望着天空喃喃自语道，就是死人也不该这么个死法的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