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子良被无罪释放，使已经恢复平静的土城再起涟漪。支持潘子良的人，邀杯庆贺，赞赏法律的公正；反对潘子良的人，骂声一片，怒斥法律的软弱。
宣判的第二天，潘子良在王副监的护送下缓缓走出高墙铁网、壁垒森严的甘州第一监狱。
厚重的大门外，阳光逼眼，热浪滚滚，不远处，一部小车旁，潘夫人、潘婷婷、李平凡、张奇宝打着伞向前眺望。
当潘子良现身大门口时，潘婷婷张开双臂，如开屏的孔雀，又如展翅的凤凰，向潘子良姗姗跑去，边跑边喊：“爸爸，爸爸。”
喊声掠过原野，传进山谷，山谷里又传来深邃、悠长的回音。
潘子良朝王副监鞠了个躬，加快脚步向潘婷婷走去。
潘婷婷扑入潘子良怀抱，先是咯吱咯吱的笑，然后呜哇呜哇的哭，接着又哭又笑的说：“爸，我想您呀，我真以为我和妈这辈子再也不能跟您在一块啦！”
潘子良搂着女儿，笑靥里滚淌着泪水：“爸也想你，爸永远也不离开你。”
这时，潘夫人走上前来，先给潘婷婷擦干泪水，然后深情地默默地注视着潘子良。
“你瘦了。”她说。
“你也瘦了。”他说。
“有你这么折腾，我能不瘦吗？没进疯人院，就算大幸啦！”
“对不起！”
“你对不起的不仅仅是我，还有他们。”潘夫人回头，望向李平凡和张奇宝，“没他们的努力，你走不出监狱。”
潘子良朝李平凡、张奇宝鞠了一躬，彼此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回家吧，家是温馨的港湾，比哪里都强。”潘夫人昂首走向小车，大家默默跟着。
上了车，大家一路无语，直到回到土城，到了仙源国际大酒店，张奇宝才说：“潘局长，中午教育局特为您接风洗尘。”
潘子良探头向车窗外看了看，没有拒绝。午饭后，他提出一个人随便走走，调节一下郁闷的心情。潘婷婷要求同往，被潘夫人叫住。他顺着沿江路一直往下走，很快到了李香的家门口。门已上锁，还加贴了封条。昔日热闹、喜气的房屋如今变得冷落、恐怖。他心里一阵揪痛，眼泪自然而然落了下来。他绕房子转了一周又一周，不时还停下步来，面对着房子发愣。当太阳偏西时，他到附近的商店采购了一些蜡烛、迷香、纸钱、食物，踏上了通往后山的羊肠小道。他不是去爬山赏景，而是去祭奠永远沉睡大山的李香。
李香的坟墓坐落在她家正后面的一个大山坳，前面可俯视滔滔江水和错落有致的县城风光，后面是逶迤高耸的山脉主峰，山环水转，植被茂盛，景色宜人。潘子良整整爬涉了一个多小时，才站在了李香高高耸立的墓碑前。他围绕墓体左走三圈右走三圈，之后盘腿坐在碑前，点上蜡烛，插上香，倒上酒，摆上李香生前最钟爱的几样小食，然后一张接一张焚烧纸钱。
“李香，我潘子良向你赎罪来了。我是你生前做人、死后做鬼最痛恨最不可饶恕的罪人。我害了你丈夫，也害了你，毁了你原本幸福美满的家庭。我是个罪人，十恶不赦的罪人，我对不住你，对不住你呀！”
潘子良几乎哽咽，泪水模糊了视野，顺着鼻沟滴落，沾湿了碑前干裂的黄土。
“李香，如果你地下有灵，你就变成厉鬼出来，骂我也好，打我也罢，哪怕是吸我血、抽我筋、嚼我肉、啃我骨，我都心甘情愿，无怨无悔。”
“李香，你虽然设计陷害我，但你依然是我心目中最敬佩的女人。你为了丈夫，不顾个人名节，甚至敢冒生命危险。虽然你在肉体上背叛了你的丈夫，但在心灵上却表现出了对丈夫无限的忠诚。你是个勇敢的女人、坚强的女人、智慧的女人。你太让我感动了，只可惜因我的狂妄、权欲伤害了你本已善良的心，致使你我只能成为对敌，而无法成为忠诚的伙伴。”
“李香，中国有句老话‘聪明反被聪明误’，你就是这句老话的牺牲品。你要报复，就痛痛快快给我一刀，何必用你的肉体给我创造一个不堪忍受的罪名。我是谁呀？教育局局长，有多少青春貌美的女子向我传眉送情、寻找机会成为我胯下美食，我有强X的必要吗？李香，你傻呀！”
“李香，你在天堂好吗？如果你觉得寂寞，你就显个灵或是托个梦，无论在天涯在海角，我都会带着忏悔来到你的身旁，给你上香点蜡、送钱送食。我不敢奢望你的原谅，只想用真心、用行动来赎回我曾经对你犯下的大错。李香，你安息吧！”
潘子良撑起身子，将烧剩的纸钱放在了碑石的顶部。然后，抹干眼泪，端庄肃立地朝碑石深深的鞠了三个躬。
这时，李平凡和张奇宝静悄悄站在了他的身后。
“来了。”潘子良头也不回，只是轻轻地问了一声。
“我知道你会到这里来，所以就和奇宝直接来到了这里。”李平凡说。
张奇宝将手中的鲜花放在了碑石的前面，又朝碑石礼了礼身。
潘子良转过身，看着尽收眼底的城市和江流风光，痛心道：“入监后，我冷静地回想起了当时的情景，李香虽不是死在我的手下，但如果我不把她抱到车上或者拨打10救护车，死的就不是她。唉，可惜一朵鲜花因为我而过早地夭折在了这大山密林。”
李平凡安慰道：“李香死于谁手已经尘埃落定，你又何必去揽责、自责呢？振作起来吧，路还要往下走，日子还要过下去。”
张奇宝说：“过去的就让它过去，总是纠缠于往事的回忆、自责，只会让自己永远生活在痛苦中。潘局长，逝者逝矣，李香既然走了，就让她安息吧！您得振作起来，面对新的生活和工作。回家吧，夫人和婷婷正准备晚餐等我们团圆呢！”
潘子良仰望天空，夕阳已染红了大半个天空，鸟儿扑翅鸣叫着回归已显阴暗的密林。他浩叹一声，甩开了步子踏上了下山崎岖的山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