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二条城地下。
苍白蜿蜒的小道直直向地底伸去, 尽头是一汪漆黑的潭水。
雪肤黑发的少女赤/裸着身体站在黑潭中, 湿漉漉的发粘在少女洁白的身躯，和其宛如十月怀胎的小腹上。
羽衣狐惊喜地抚摸着自己的肚子道：“啊……妾身的孩子, 四百年了，终于可以从肚子里出生了。”
羽衣狐站在黑水中，两柄萦绕着凶戾之气的妖刀在黑水中不住地荡起涟漪。
庞大的力量从黑水中析出向羽衣狐传递, 供给着羽衣狐肚子里的孩子。
原本还需要修养多日的羽衣狐被这两柄妖刀上强行灌入巨大的力量, 少女平坦的小腹在众妖面前肉眼可见地鼓起来。
天空中, 月牙渐渐饱满，皎洁的月轮在下一秒被染上了血色。
京都之中, 生灵都在这骤然出现的压力下寂静无声地发抖起来。
花开院家的阴阳师围在二条城下, 无数的符咒被扔向二条城。
“可恶, 滑头鬼呢？”
花开院龙二裹着黑色皮风衣站在风口处黑着脸大声问：“那个滑头鬼不是说好的要跟我们一起抵抗羽衣狐吗？怎么突然不见了？”
雪女：“陆生大人只是突然有事去了，很快就会出来了！”
“我听到了哟。”
被奴良陆生从原野带回来的妖怪之一神神秘秘道：“陆生天一黑就急匆匆地走了, 好像是找什么人去了。”
花开院柚罗：“找人？是晴明吗？听说之前是晴明为了救秋房哥哥受了点伤, 现在还在土御门家修养……”
“那个信太晴明？在土御门家修养？！”
与白发阴阳师还算是相熟的奴良组妖怪一脸震惊的样子：“土御门家都避世几百年了……所以他是土御门家的孩子吗？！土御门晴明？！”
“土御门晴明？”
花开院柚罗身后的背后灵突然出声, 插着袖子飘过来：“柚罗酱, 你们说的这个土御门晴明就是之前说在羽衣狐手下救人的孩子吗？”
花开院柚罗点头：“是啊。”
背后灵甩着自己额头上的两根须须，一脸严肃地沉思着：“……会是吗？不可能吧……”
很快, 血月当空, 无数的妖气从二条城上喷涌而出，大量的妖怪出现在众多阴阳师面前，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们：“绝对，绝对不能让阴阳师接近羽衣狐大人……”
以花开院为首的阴阳师们严阵以待。
而本该以滑头鬼为首的百鬼们却在众阴阳师的身后如一盘散沙。
“陆生大人不见了！”
“找不到陆生少爷。”
“陆生那个家伙到底去哪了？！”
“大战紧要关头啊喂？怎么能够不见踪影？！”
“不行, 时间不多了。”
花开院柚罗身后的背后灵突然开口：“羽衣狐即将分娩，等她把孩子生下来一切都来不及了。”
“既然如此，我们就先冲进去。”
花开院龙二闻言，冷着脸道：“你不是说过进入分娩状态的羽衣狐实力大降，会虚弱很多吗？现在没有滑头鬼，我花开院家也能守护京都！”
说着，花开院龙二操控着他的式神向群妖冲去：“言言！”
看着由符水形成的妖怪张牙舞爪地冲向群妖，花开院柚罗大惊失色：“龙二哥哥！”
眼见着花开院家的精英冲向群妖，而拥有花开院家最强式神破军的花开院柚罗也向群妖动作，其他早已绷紧神经的阴阳师们也跟着冲向蝗虫般的妖群：“冲啊！”
阴阳师身后群龙无首的奴良组再一阵慌乱后却分成两个部分，一部分认为要等待他们的大将奴良陆生到来后再一起攻入二条城，而另一部分则认为现在是战斗的关键时刻，不管怎么说先跟着阴阳师冲进去再说。
百鬼一时间四分五裂。
***
还在赶来的路上的奴良陆生和安倍晴明在京都城外遇到了一个令人意料不到的男人。
安倍晴明看着独自一个人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开口问：“的场静司，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等你好久了。”
的场静司从树影下走出来，看向安倍晴明：“好久不见，好像已经有十年了吧。”
“你是特意来堵我的吗？”
安倍晴明看向的场静司：“自从十年前你在我这里看到了源氏秘术后，每天我都会受到你伪造放在晴明神社的求助卷轴。十年里从不间断，真是辛苦你了。”
“没办法，谁让你掌握着妖刀的制作方法呢？”
的场静司沉沉地笑起来，随后道：“但是我找你并不是为了知道妖刀秘术的后半部分，而是为了让你知道就算没有你的后半部分，我的场静司也一样可以将妖刀制作出来……”
安倍晴明：“所以你做出了妖刀，还送给了羽衣狐，让她在京都掀起群魔乱舞的妖潮？”
“当然不是，羽衣狐手里的妖刀并不是我的。”
的场静司从身后拿出一把太刀道：“这才是我做出的妖刀，我从未跟羽衣狐有过接触，要知道，我可是一个除妖师。”
黑发青年手中的妖刀与安倍晴明之前在爱宕山所看到的一模一样，但是——
安倍晴明：“这不是你之前去爱宕山拿的那把刀。”
“爱宕山？”
的场静司双眼微眯：“我什么时候如果十大天狗道场之一的爱宕山？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安倍晴明：“？？？”
他走近几步，打量着的场静司：“你……这柄妖刀是你独立完成的吗？”
安倍晴明的视线从的场静司的脸上一直落在他手中妖刀上：“这妖刀上……你用了多少妖魔的血？”
“当然是我的场一门独立完成的。”
的场静司道：“至于妖魔，我已经数不清了，你还记得你记忆里的那把刀杀了多少妖魔吗？”
“…………”
安倍晴明默然许久，最后叹了口气：“我大致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虽然你也是被人利用的，但是并不是没有错。这刀你不能再用了。”
安倍晴明在身边划出一道口子，伸手从里面拿出自己的折扇：“源氏的煅刀秘术就应该随着我一起死在时光里，这种悲哀血腥的刀不应该再出现了。”
白发阴阳师手中折扇展开挥向的场静司：“急急如律令——缚！”
的场静司拔刀对着安倍晴明，原本在他的想象中刀气秒天秒地的情况并没有发生，无数的蓝色锁链从四面八方伸出将他束缚住。他自己手中的太刀在锁链面前脆弱不堪，瞬间被折断。
“？？！！！”
的场静司：“怎么会这样？！”
“还没发现吗？”
安倍晴明站在的场静司的面前叹息道：“你手上的这把妖刀早就被调包了，也就是说，你一直都在被人利用去给那把妖刀积攒力量。”
“不可能！那把刀是我用了三年时间制作出来的！那是我的场一门制作出来只属于的场的刀！”
“你再想想，真的是你做出来的吗？”
安倍晴明抬头看着比他高一个头的场静司，道：“这柄刀在一千年前就已经存在了，它不是你的场静司做出来的刀，它是源赖光做出来的妖刀蜘蛛切！”
“怎么可——”
的场静司在猛然间想到在自己潜心研究的那三年里，自己的助手七濑在第三年里突然给了自己许多的灵感，还有煅刀时，只有她一个人进入煅刀室从火炉中捧出了那柄太刀。
的场静司睁大了眼睛：“是她……怎么可能……”
安倍晴明：“是谁？”
“——他说的是我哦。”
一个苍老的女声从一旁传来，一个身穿着淡色职业装的年老妇人从一颗大树后走出来。
的场静司眼神复杂地看向妇人：“七濑……”
“当家的，对身边的人太信任可不行啊。”
妇人脸上优雅又平和的法令纹突然扭曲起来，苍白的银发在血月下变为黑色。淡色的职业装被撕成碎片，一个黑发的普通男人出现在原地。
的场静司厉声问：“你是谁？！七濑呢？”
“那个女人吗？”
男人不在意道：“她没死，主人一心想要杀死的人并不是你们，放心。”
“你的主人是谁？”
安倍晴明收起束缚在的场静司身上的言灵缚，抬眸：“是源赖光吗？”
“不愧是您！”
男人夸张地向安倍晴明鞠躬弯腰道：“我的主人正是那个御伽草子中赖光四天王之一的源赖光大人。”
安倍晴明：“他还没死透吗？”
男人直起身体笑道：“您都未曾步入黄泉，他又怎么能违背你们之间的约定呢？”
安倍晴明：“……………”
这个人是想干嘛？
跟我互怼比骂人嘛？！
安倍晴明：“我什么时候跟他有过约定了？”
“源赖光大人说过，将会由他来亲手杀死您的。”
男人嗤嗤笑道：“所以哪怕是地狱，他也会从地狱中携带者怒火，将您燃尽。”
安倍晴明：“……真的，中二是一种病，他还没治好吗？”
“我这次来并不是为了阻拦您，而是为源赖光大人向您报幕的。”
男人后退两步，张开双手向安倍晴明再次鞠躬道：“最后的重要角色终于集齐，这场跨越了无尽时光的复仇，即将迎来最终章，源赖光大人在京都的二条城等着您。”
“……”
安倍晴明皱眉：“他在二条城？羽衣狐那边的蜘蛛切是他的手笔？羽衣狐肚子里的是源赖光？！”
“………”
男人并不回应安倍晴明的质问，他化为了一个白色的人形剪纸落在地上，噗地一声化为烟尘。
丝毫不留痕迹……不愧是源赖光的手笔。
安倍晴明心中沉了下去：最令人窒息的事情来了，源赖光也在一千年后。
一千年前假的八岐大蛇肆虐京都的背后有他的身影。
一千年后羽衣狐百鬼夜行的背后也有他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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