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旅长，您的要求难以实施。”张副参谋长面露难色。
“为什么？”苏柄说。
“旅长，我们没有时间了，应该马上撤退。城外战事太过惨烈，各营防线守不住了。“张副参谋长恳请道。
话音刚落，又一发炮弹落在大院外不远，爆炸产生的尘土，飞扬铺洒在众人的作战服上，附近响起哀嚎声。
张副参谋长在灰尘中重新抬起头，皱眉分析：“江北军制式榴弹炮射程十几公里，炮击能打到城内，说明他们已经攻破我们的防线，至少推进到城外十几公里处。”
“防线失守，现在还只是两发炮弹，不久白露城可能迎来更大的轰击。”
“旅长，等会再想撤就来不及了。”
“张副参谋长，撤吧。”苏柄叹了口气，心想自己运气真不好，刚接盘又要面对一个极坏的局面。
第十六旅旅部驻地就在招兵大院隔壁，张副参谋长领着苏柄到这里。
营门空地前，停着一列列越野卡车和皮卡。基层军官正焦急地指挥士兵，搬运军用仓库里的物资。
他们在为稍后的撤离，做最后的准备。
“其他长官呢？”苏柄问。
“参谋长和副旅长在城外指挥作战，半个小时前，已经失去联系。”张副参谋长沉着脸说。
“目前各营均在城外独自作战，联络也非常困难，具体情况不详。我现在只能把撤退的电报发出去。”
部队无法联络，往糟糕的方向想，可能是崩溃覆没。
“这里还有多少兵力？”苏柄问。
“旅部加上直属连，有一定战斗力的大约四百人。”张副参谋长说。
“这些物资多长时间搬完？”苏柄望着一排排仓库。
“短时间内搬不完的，我们十分钟后就撤退。”张副参谋长摇头苦笑。
“离开前，我们会把所以仓库都烧毁，毕竟物资不能留给江北军的这些家伙。”
又一发炮弹落下，正中一间仓库顶棚，轰然爆炸开来。索性不是军火仓库，不然后果更加难以想象。
有人被埋在仓库废墟下，毫无声息，也有人躺在地面，状况不一。
几位被碎片划破重要器官的人，无力地抬起红与黑的手，企图向周围的士兵求救。路过的士兵装作无视，偏头绕行。
见死不救者并非彻底冷血，只是在如今的时局下，一些致命的伤势根本无法救治。人人自危，徒劳何为。
轻伤者，捂着流血伤口，却哼哼唧唧地自己爬起来，企图加入原本的行列中。这并非他们尽职尽责的高尚情操，只是害怕被同样抛弃。
“医疗仓库里有抗生药和
消毒绷带，你们自己滚去拿。”张副参谋长走过去高喝道。
看着伤员躬着身子，向医疗仓库去的狼狈背影，他小声嘀咕：“随便霍霍吧，反正要撤退，这些物资也带不走了。”
他又注视着地上哀嚎地重伤者，伸手摸摸鼻尖，背过身自语：“伤势过重，没救，现在活着也是受罪。”
他掏出手枪，检查保险，上膛，重新转过身。
“砰！”……
“砰！”……
城外的炮火声，依旧密集。
……
面对慌张撤退的官兵，面对随时可能落在头顶的炮弹，面对枪声与死亡，苏柄自始至终表现地很镇定。
这并不是因为他真的不紧张，真的不害怕，只是因为他的演技很好。
纵使他的手心冷汗直冒，大脑依然精准地控制外在神态。他的真实内心与外在神态是两码事。
他曾是一位技艺精湛的演员，能够演出任何他所知道的人物形象，其中也包括睿智而冷毅的指挥官形象。
此时他的头顶昏昏沉沉，僵硬地摸摸肚子，那是难以形容的饥饿感。
经历这般残酷现实，还要用心扮演角色，大脑受到的刺激巨大，能量剧烈消耗。
他早已全身乏力，全靠意志支撑，就连内心都逐渐开始麻木，无暇在意外物，真正做到无悲无喜。
他面无表情地往仓库方向走去，仓库应该储备有食物和水。
多余的事情他没有能力管，先要让自己生存下去。
路过一个军械仓库，他稍稍停顿，心想手上应该有些武器。
左右顺路，他先进入军械仓库，挑了一把好看的手枪和若干弹匣。
他之前只在游戏里用过枪械，没有更多的相关知识，选武器只能以颜值为标准。
看见旁边还有一把装刺刀的自动步枪，他眼前一亮，心想刀也应该备着。
他伸手去卸刀，可能是体力不足，也可能是不得方法，很尴尬地没有成功。
他索性把整个装有刺刀的步枪背上，刺刀上有保险刀套，不必担心划伤。
步枪一旁还有步枪弹匣和弹匣配套的携行具。他心想既然拿了步枪，这个也应该带上……
这里还有很多值得带上的东西……
苏柄满副武装地走出军械仓库，来到食品仓库。
不久，他衣兜里装满压缩饼干，军用水壶灌满水，手上还提着大瓶装饮用水和一扎午餐肉罐头。
走出仓库，路过一条走廊，他看见地上倾倒的书架，各种书籍散落开来。
他抬头看门牌，“军官阅读室”。
在这里大致转一圈，他于显眼
处发现一本书，名为《新历简史》。
这可能是一本记录废土的历史书，苏柄觉得自己缺少对废土世界的相关知识，便把它也带上。
军营大门前，张副参谋长看见抱着一大堆东西出来的苏柄，眉头上挑，显得很诧异。
“旅长，这些东西士兵们不正在搬吗，何须你亲自动手。”张副参谋长说。
“没吃早餐，路上吃点。”苏柄随口说，“对了，我坐那辆车撤退？”
“我们坐这辆。”张副参谋长指向其中一辆运货皮卡，“其实军官配有更好的越野车，但撤退之际，坐皮卡低调些。”
苏柄打开皮卡后座门，钻进去，开始扭饮用水瓶盖。
张副参谋长也钻到另一边后座。他抬手看手表，说道：“旅长，十分钟快到，我们得出发了。”
苏柄吞下一大口水后，想到仓库里还有许多物资，烧掉实在可惜。
他说：“张副参谋长，如果我们在附近喊话，说仓库里剩余的物资是留给平民的，会怎样？”
一口久违的冰凉清水，似乎让他的精神也受到滋润，心思稍稍活络。
张副参谋长沉思道：“好像也行，这么多物资白白烧掉确实有点浪费。那些平民如果拿到武器，兴许能让以后的白露城治安更加混乱，给江北军这些新来的家伙添些乱子。”
“可万一江北军占领白露城后，开始全城收缴武器和物资，那我们不是资敌了？”张副参谋长说。
“这样会激起民怨。”苏柄再喝一口水。
“平民有什么胆子怨恨江北军？”
“平民手无寸铁一无所有自然不敢，但有些人一下子拿到枪，一下子获得很多物资，心态是会膨胀的。”苏柄说。
就如同苏柄穿越前的世界，一无所有者可以习惯贫穷，但一朝富有，再不会习惯往日的清贫。
“心态膨胀的人，不甘心放弃到手的物资，不甘心重新回到潦倒无力的往日。欲望会使人勇敢，这便是白露城今后治安管理混乱的开始。”苏柄继续说下去。
“这样的混乱改变不了白露城的大局，但总会有人因此流血，或许是平民，又或许是士兵，甚至于军官。”
“旅长，你说得似乎很有道理。”
对于这位年轻上司有如此想法，张副参谋长感到吃惊。
他看见苏柄已经放下水瓶，正在开罐头，心想江北军都快打过来了，这人却平静地开始吃东西，真是好冷静。
他又仔细回想，发现苏旅长从见面到现在都是如此镇定。这是一份难得的素质。
他当然不知道，苏柄的演技是有多高，苏柄的肚子是有多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