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浪子燕青
刚才那件神秘邪恶而可怕的事，究竟是为了什么才会发生的？是不是因为那块魔血滴成的红石？
段飞虽然亲眼看见，可是现在他连自己都几乎无法相信，当然更无法解释。 血鹦鹉忽然问：“你送我的那颗珠子呢？” 段飞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血鹦鹉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没关系，就算你又拿回去了，也没有关系。” 她轻抚着段飞道：“像你这样的男人，本就用不着花钱找女人。” 段飞没有回答。 他在看着那口棺材。经过刚才那种事之后，这口棺材居然还完整无缺。难道妖魔都畏惧棺材中的这个人？ 血鹦鹉道：“现在我才知道你给我的那块石头是什么了。” 段飞立刻问：“那是什么？”血鹦鹉的眼波又带醉，轻轻道：“是**，一定是**。” 段飞笑了，苦笑。 段飞道：“你为什么叫血鹦鹉？ 血鹦鹉道：“就是在墙上画这幅画的人，给我讲了蛟龙和血鹦鹉故事的人。”段飞道：“这个人是谁？” 血鹦鹉道：“是个古里古怪的老头子。” 血鹦鹉又道：“我听说他姓哈，曾经真的见过蛟龙。”她又显得有点兴奋：“听说蛟龙派血鹦鹉来人间完成一些任务，近期就是它出现的时候。”しし最新章节已上传 段飞道：“所以你就叫自己做血鹦鹉，在这里等它出现。” 血鹦鹉也承认，道：“我说过，这故事真的叫人着迷。” 段飞道：“你真的相信？” 血鹦鹉反问：“你呢？” 段飞道：“我……我不知道。”他本来是绝不相信的，可是现在却已完全迷惑。 这世上本就很多神秘怪异的事，是人力无法解释的，也是人力无法做得到的。再亲眼看到刚才发生的那些事之后，他已不能不信。 一阵风吹过，空鸟笼在窗外摇晃。 血鹦鹉道：“那里面养的本来全都是鹦鹉，因为血鹦鹉也是鹦鹉，我总认为它一定会在那鹦鹉最多的地方出现。” 段飞道：“只可惜它们全都死了。”血鹦鹉轻轻叹息，道：“死得很可怜。” 段飞道：“是不是在七月初一那天晚上死的。” 血鹦鹉点头，忽又叫道：“你怎么知道？” 段飞苦笑道：“我知道很多事，尤其是些不该知道的事。” 血鹦鹉看着他，道：“你是不是也知道血鹦鹉会在这里出现，所以才到这里来？” 段飞道：“不是。” 血鹦鹉道：“你是为了什么来的？” 段飞道：“为了我这朋友。”他看着那口棺材，黯然道：“他也死得很惨，他这一生中，只希望死后能葬在故乡。” 血鹦鹉道：“所以你就护送他的尸身回去安葬？” 段飞道：“他的朋友不多，我正好没有别的事做。” 血鹦鹉又叹了口气，道：“能交到你这么样的朋友，实在是他的运气。” 段飞看着她，忽然又觉得她本是个心地很善良的女孩子。她的怪异和邪恶，也许只不过被环境所迫，是为吸引那些可恶的男人．故意装出来的。邪恶岂非本就是人类最原始的一种诱惑。 段飞忽然道：“你能不能为我做件事？” 血鹦鹉道：“你说。” 段飞道：“把墙壁上这幅画毁掉，就算一时毁不掉，先刷层白粉上去也行。” 血鹦鹉道：“为什么？”段飞道：“因为……因为我不喜欢。” 血鹦鹉看着他，道：“我若听你的话，你是不是就肯留在这里？” 段飞道：“我……我至少可以多陪你一段日子。” 血鹦鹉忽然跳起来，道：“我们现在就去街上买白粉。” 段飞道：“你躺着，我去。”他摸着她的脸，道：“你可以安心睡觉，有我的朋友在这里陪你，就算魔鬼都绝不敢来惊扰你的。” 血鹦鹉道：“你为什么要这么说？” 段飞笑了笑，道：“因为我这朋友活着时是强人，死了也一定是个厉鬼。” 血鹦鹉身子一缩道：“他会不会来找我？” 段飞道：“绝不会。”他微笑着：“因为他是我的朋友，你也是。” 血鹦鹉也笑了，柔声道：“那么就算他忽然从棺材里跳出来，我也不怕了。” 夜未深。 华灯初上时，鹦鹉楼就开始热闹起来。 庭院中灯火如星，照着满园花树，花树间绿女红男轻歌曼舞，看来也像是幅图画。这幅图画当然和小楼上墙壁上的图画是绝不相同的，这是幅美丽的图画，充满了欢愉。 可是图画里的这些人的心里，又有几个人没有妖魔的**？ 段飞大步走过去。 他心里忽然觉得很烦，大步走入了一个六角亭，拿起了一坛酒一口气喝了半坛，远远的把坛子摔出，掉得粉碎。 在亭子里喝酒的红男绿女们都吓呆了。 段飞大笑，忽然出手，抓住了一个人的衣襟，道：“你陪我去。” 这人衣着光鲜，看来好像是个很成功的生意人，吃吃道： “去干什么？” 段飞道：“去买白粉。” 这人道：“白粉？” 段飞道：“就是刷墙用的那种白粉。” 这人当然不想去，拥抱着美女喝酒，显然比买白粉愉快得多。 只可惜他不去也不行。因为段飞已将他整个人都拎了起来。 六角亭里有八个人。六个是女的，很年轻也很美的女孩子——就算是不太年轻，至少看起来不老，就算不太美，至少都有某种吸引力。 除了被段飞拎起来的这个人，另外一个两鬓斑白，虽然在狂欢痛饮的时候，他的眼睛里并没有愉快的表情。对他来说，好像到这种地方来并不是种娱乐，只不过是件不得不做的事。 他的朋友被人欺负，他也没有觉得愤怒，更没有惊惶失色。 别人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对他好像都没有丝毫影响。不管什么人都一样。 他只不过淡淡的说了句：“白粉很容易买，你快回来，我们等你。” 走出这条巷子，就是长巷。 只有一条街。 段飞直到现在才看出，这里并不是个很繁华的市镇，也并不太大。 一个已不太大，又不太热闹的镇，居然会有鹦鹉楼这样的地方，倒是件怪事。 被拎起来的人两只脚总算已落了地，居然还没有被吓死，也没有被气死。 他甚至还有勇气跟这个蛮不讲理的年轻人说话，就像是一个有经验的店伙，无论遇见多蛮不讲理的客人都能应付一样。 他在自报姓名： “我姓浪，浪子豪。平安的安，子孙的子，豪杰的豪。” 段飞板着脸，道：“这名字不好。” 浪子豪微笑道：“的确不好，可惜我想不出更好的名字。”刚被人从半空中放下来，他就已经能微笑，而且笑得很镇定，而且很笑起来很英俊。 这个人是谁？梁山好汉被招安后，独有浪子燕青不知所踪，他称卢俊义为主人，卢俊义劝他在朝廷为官，他拒绝，他只想找个偏僻的小镇安顿下来，他没有野心，所以他做了武三爷的管事，改名浪子豪。 段飞心里也不能不佩服他。这世上有种人，不管做什么事都一定能成功的。 浪子豪就是这种人。但段飞并不知道他就是燕青。 段飞忽然道：“你做的是什么生意？” 浪子豪仍然在微笑：“我不做生意，我是武三爷的管事” 段飞怔住：“你不像是个管家。” 浪子豪道：“这辈子不求大富大贵，只想安身立命。” 段飞道：“这种事你干得下去？” 浪子豪道：“这里的天气好，事情少，而且时常都有人请我喝酒。” 段飞道：“因为这地方归你管？” 浪子豪道：“有时候是的。” 段飞道：“什么时候？” 浪子豪道：“三爷不管事的时候？” 段飞道：“三爷？” 安子豪道：“三爷就是你刚才看见的那个人。” 段飞说道：“就是那个叫你快回的那个人？” 浪子豪点点头，道：“他姓武，文武的武，叫武镇山。” 段飞道：“他已是个官？” 浪子豪摇摇头，道：“天高皇帝远，管不到这地方。” 段飞道：“他干什么？” 浪子豪道：“他什么都不干，只不过这地方有一大半是他的。” 街上的灯光虽明亮，人却太多。 段飞看着街上来来去去的人，每个人的衣着好像都不太陈旧。 他又问道：“这地方的人，情况好像都不错。” 浪子豪道：“这是个好地方，天气好，土壤肥，宜居人。” 段飞道：“这里地方大不大？”浪子豪道：“地方虽然不小，可是附近有沼泽和密林，山上听说还有猛虎，所以让人生存的地方并不多。” 段飞道：“人多不多？” 浪子豪道：“据我估计，镇上一共只有八十三户人家。”段飞道：“八十三户人家，就能养得起了鹦鹉楼那种地方？” 浪子豪道：“只要一个人，就能够养得起了。” 段飞道：“武三爷？” 浪子豪没有回答，却站住脚。“刷墙的白粉这里就有。” 太平杂货铺实在是个标标准准的杂物铺，刷墙的白粉，各色各样的桐油和漆，冰糖，花生，大米，小米，鸡蛋，鸭蛋，花粉，针线，鞋子，布疋，旱烟，老酒…… 只要你能想得到的东西，这里都有，连想都想不到的东西这里也有。 一间好大好大的屋子里，堆满了五花八门，各式各样的东西，甚至还有一大柄已生了锈的刀枪，和一大堆线装的旧书。 段飞一走进来，眼睛就看花了，可是看来看去，却看不见半个人影。 浪子豪已经在喊：“老蛔虫，有生意上门了！你还不快点钻出来？”他又微笑着向段飞解释：“老蛔虫就是这里的老板。” 段飞道：“为什么叫他老蛔虫？” 浪子豪道：“因为他就像你肚子里的蛔虫一样，不管你心里在想什么，他都知道。” “只有一样事不知道。”一个人慢吞吞的从破书堆里钻了出来，苍白的头发，佝偻着腰，看来不像蛔虫，倒有点像是个虾米。 浪子豪笑道：“老蛔虫居然也有不知道的事。”老蛔虫道：“只有一样。”他一张满布皱纹的脸看来虽然又疲倦，又苍老，一双眼睛里却总是带着恶作剧的笑意，眯着眼笑道：“你跟李大娘究竟在搅什么鬼？我就一点都不知道。” 浪子豪有点笑不出了。 李大娘，难道是李诗诗吗？她抛弃了皇帝，独自和燕青来这个偏僻的小镇居住，看浪子豪的表情生怕别人识破他的身份，难道是怕皇帝追查到这里吗？ 老蛔虫大笑，上上下下的打量段飞，道：“你是从外地来的？” 段飞微笑看点头。他已经开始觉得这条老蛔虫很有趣。 老蛔虫道：“是你要买白粉？还是他？” 段飞道：“是我。” 老蛔虫道：“你买刷墙的白粉干什么？” 段飞道：“刷墙。” 老蛔虫一哦道：“难道你准备在这里呆下去？” 段飞道：“嗯。” 老蛔虫叹了口气，喃喃道：“只可惜你一定呆不久的，也许连墙还没有干，你就已呆不住了。这地方不靠人没有人能呆得下去。” 段飞道：“为什么？” 老蛔虫却已不再望他，慢慢地转过身，去找刷墙的白粉。 他的背并不驼，腰却总是直不起来，就好像总是有副看不见的重担压在他背上。 再看浪子豪，脸上的表情还是有点尴尬。 他跟李大娘之间究竟在搅什么鬼，他自己心里当然知道。 段飞已渐渐发觉这市镇虽小，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却很复杂。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