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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九)

(四十二)

淙淙的流水,哪怕是隔了个天堑,也依旧是传了过来,清脆的咚咚声,给人逃出生天的感觉。

蜂不二喘着粗气,顺手摸了摸怀里头,那块有些旧了的令牌,松了口气。

还好,令牌还在。

皎洁的月光,透过了层层黑云,倾洒着朦胧,他把令牌拿出来,又用手仔细擦了擦,坚毅的脸上,极为难得的涌上了不舍,与痛色。

显然,这令牌承载了太多。

黑云,不可能一直遮蔽着的,只是盯着令牌出神的功夫,洁白的月光,也是照亮了他们这一片,亮如白昼。

不敢生活,众人也就背靠着背,相互依靠着闭眼,权当是休息了。

月色照亮了地面,照亮了山间的清水,当然,也照亮了蜂不二手中的那块令牌。

白脸哥看得清楚了,令牌上刻的是——权。

父亲的书房里,我记得是有张桌子的。

他就伏在那桌子上,清点着陆陆续续呈上来的文书,稍有觉得不对的,便是会皱皱眉,请人过来一叙。

父亲看文书的时候,我是要在边上看着的,听他讲这天下局势,听他说谁谁谁为官可以,做人不行,听他说将来等我大了,要把这位置再传给我。

老权家的东西,自然是不能给外人的。

我在一旁听着,脑子早飘到了外面的莺莺燕燕,至于父亲说了些什么,自己都是给忘了个干净。

歌苑舞楼,自然是不能进的,父亲管得严,说这都是洪荒猛兽,让我平日里躲着点。

可姑娘们的声音,又怎么会是猛兽呢?

我不知道,只是平日里遵着些教诲,省的少进几次密室。

往东走十多处,是一个大观园,说是大观园,其实也就是个戏班子在这落了脚,扎了根起的个附庸风雅的名号罢了。

我也爱去。

听戏,自然是听不懂的,只看着台上的人念唱作打,咿咿呀呀的调调,自己时不时地还能哼上一两句,也是觉着有趣。

外面的人都叫我公子,我应着,唱戏的姐姐也叫我公子,我也应着。

她叫我公子的时候,还会微微行个礼,只是比我大了些岁数的,怎么看都有些奇怪,但她却很认真的说,“这是礼数,费不得的。”

我也只能受着了。

听他们唱戏,也是一种享受,温一壶酒,再放几盘下酒的小料,便是我小的时候,唯一的乐趣了。

我也听不懂词,可去的多了,听的久了,脑子里也是有了这么个旋律留着,听那个姐姐说,这调调,叫太平歌词。

父亲派人来

找我了,我只能仓促着喝完了酒,至于盘里的下酒料,我吩咐着给我留着,下回来再端出来。

但我,还是食言了。

绚烂的火光,将父亲的身子尽数淹没,那平日里不怒自威的眉毛,也是渐渐的化为了乌有,一直以来,我都没见他怎么笑过,哪怕是我生辰的时候,也是板着个脸,不曾给过好脸色。

我一度以为,他是不会笑的。

因为笑起来,真的很难看啊……

火光吞噬着一切,我的亲人,我的父母,我周围的腰缠万贯,我的那一声声,公子。

我冷静的有些可怕,我的周围人声鼎沸。火焰噼里啪啦的燃烧声,四下仆人们的叫喊声,吵嚷着的灭火声,混杂在空气中,吵得我整个脑中,都是空白的。

也就是那个时候,我看到了和师。

也就是那个时候,我的嘴里,多了几句爱念叨的太平歌词:

“我这一生啊——”

“四海为家——”

“那红色将我吞掉啊——”

“和师来捡我——”

“只有我的刀和酒——”

“陪着我——”

手心的温凉,将他的思绪唤回,蜂不二抹了把脸上,也亏得是这月色撩人,看不见他眼眶的红润,只是令牌上多的些晶莹,无声的诉说着那段故事。

白脸哥轻轻拨弄着清理的头发,眼前的她已经在自己腿上睡着了,略带晶莹的嘴角还在轻声梦呓着,看样子是梦到了什么好的东西。

他轻笑一声,看了眼蜂不二的方向,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

“谢了。”

蜂不二有些复杂地看着他们,鼻音都是重了些:“没事,照顾好她。”

她,自然指的就是躺在自己腿上的这个人了,白脸哥愣了一下,一双眼睛变得极为深邃。

他盯着蜂不二看了好一会,方才点了点头,“一定。”

两个男人,在这种时候,仿佛达成了某种协议一般,视线交汇了一下,都是不由自主地笑了。

蜂不二左手一探,挂在腰间的酒壶便落入手中,他稍微摇晃了一下,又多了些举杯共酌的味道,仰头喝了一口。

酒壶,落入了白脸哥手中,蜂不二擦了擦嘴边的酒渍,一双眼睛都是带着坦诚。

白脸哥也不讲究,直接是闷声喝了一口,许是喝得有些急了,脸上都是不经意地涌上一抹潮红,不住地咳嗽着。

两人一酒,就这么来回喝着,天边的一抹拂晓,也重新撒向了他们,撒向了玉山。

玉山还是玉山,只是里面埋葬的尸首,溢出的血腥,足以让很多人

记住这一晚。

但也只是记住罢了,等下一个地方现世的时候,依然会有许许多多的人前赴后继,不要命地深入险地,去寻求,那一生的富贵追求。

贪财者,从来都不缺。

黎明时分,众人也是悠悠转醒,除了小二子手中的瓷瓶后,侯林他们也是趁机收获了不少珍宝,说起来,都是各有所成。

只是,侯林还是有些不甘的看了看小二子怀里抱着的布料,那布料之下,天青花草纹鹅颈瓶,正散发着无穷的魅力。

但是,输了就是输了,他侯林也不是不认账的人,真要是在这里反悔了传出去,江湖上,也就没他侯林这一号人物了。

他不是光明磊落,但绝对对得起良心。

一抹毫光,一闪而过。

侯林极为迅捷地握住,摊开手一看,一枚令牌正安安静静地躺在了手心,上头烫金的“权”字,令得他心头都是一颤。

“邹家,权家,侯兄不是邹家请来的,那自然就是权家派的了,拿着这块令牌,侯兄回去后自可脱身。”

侯林颇为诧异地看了一眼蜂不二,眼神都是变得极为深邃,他意味深长地盯了好一会,方才重重地说道:

“多谢公子。”

清姐他们也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但都没有说什么,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后,如果蜂不二想说的话,自然会说的。

如果不想,他们也不想过多的知道。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要保守。

“你要允许有一些人,有自己的空间。”

侯林侯勇皆一拱手,黎明的曙光,将他们影子都拉得老长,侯林扭头看了一眼,又意味深长转了过去,身影,逐渐消失在了视线之中。

黑风寨主蜂不二?应该是,权家公子蜂不二才对。

…………

黑气,充斥着陵墓。

灵柩之上,金光形成的锁链,隐隐发光,只是看这金光的频率,若隐若现的样子,撑不得多少岁月了。

嗡——

细不可闻的声音,在这静谧的陵墓中,却有如晴天霹雳一般,而那金光形成的锁链,某处地方,悄然崩裂。

“桀桀,区区封印,又怎能困住我?”

无形的波动,扭曲着空间皱褶,他的眼眸骤然变冷,清清冷冷的话里头,掺杂着震怒之色:

“鸫明地,八月十五,敲山震鬼。”

“废物,居然在那种地方栽了跟头,不过好在我已经解脱了,只要拿到《阴典》,谁能阻我?!”

他看了看周围的陵墓,鼻尖一吸,那周身黑气都是给吸收殆尽,白净的五官,缓缓勾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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