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有财咧嘴哈哈大笑，高兴得不得了。
身为中彩票发家的暴发户，他本人没啥文化底蕴，对鉴宝并不了解，也没啥大兴趣，若不是为了融入上流社会圈子外加提升自己逼格，什么黑铜白铜的，他看都懒得多看一眼。
你们一个二个急着往前冲，傻眼了吧？
得意扬扬显摆着，冯有才十分享受被人用羡慕眼光包围的感觉。
虽说我学历不高，但经验足啊！这些年摸过的古董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实不相瞒，我手一放上去就知道这玩意儿跟其他东西不一样，绝对的！
宋铭诧异驻足。
竟是真的黑铜乌鼎碎片？
像冯有财、蒋国豪这种只带钱没带脑子、看不出啥名堂的人，开局整整半小时才逛了两三个摊位换个稍微专业点儿的，早跑到前头去了。
即便被无数人提前仔细检查过，居然还能让黑铜乌鼎碎片落入行动慢慢吞吞的冯有财手中，怎么想都不符合逻辑。
制作紫砂的粘土含铁成分较高，单位体积的质量、表面触感和敲击音色也十分独特。我当时随手试了试，各方面都和平时见过的紫砂对不上，老觉得里头藏了些啥。
好在我好奇心重，干脆捡了路边的石头把它砸了，猜猜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黑铜乌鼎碎片就藏在这紫砂里！
冯有财讲得沾沾自喜，恨不得拿个喇叭来向全世界宣告他的伟大发现。围在他身边的听众纷纷惊得下巴几近脱臼，悔得脚后跟都青了。
凭周恒义狡猾得跟狐狸似的心，确实不会老老实实按常规走。
他们咋就没提前留个心眼儿呢？
林倾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黑铜乌鼎被打碎，为什么会进入紫砂片内部？
齐龙钱伯翰沉默无言，忽然觉得自己被某个很深的套路戏弄得如傻子一般。
除了周恒义，还有谁能提前在黑铜乌鼎碎片上动手脚？宋铭冷笑不已，对周恒义本就不太好的印象分刷刷刷降成了负数，他这破专场拍卖会不是要连着搞三天吗？恐怕他为了避免接下来两天没人光顾，所以不仅故意把地点设置在照明条件恶劣的旧货市场，还将碎片进行了包装呵呵，果然是无商不奸！这一招，玩得漂亮！
宋铭能想到的，其他人自然也能猜中几分。
不满的抱怨唏嘘声很快此起彼伏，沸腾一片，而身为当事人的周恒义此时却在楼顶上吹着凉风大快朵颐，好不快活。
做生意的，讲究的就是个技巧。
伪装伪装怎么了？
他可从来没说过黑铜乌鼎碎片是以庐山真面目直接摆在货架上供人挑选的。
要怪也只能怪他们蠢！
娘的，等展会结束了，老子一定要把姓周的抓起来狠狠揍一顿！啥垃圾玩意儿啊心这么黑！
算我一个！
据说旧货市场从建立到现在都是由周恒义以一己之力经营管理，发展得又快又好。哎，我要是有像他一样聪明的脑瓜子，我家股票上个月也不至于跌得那么惨。
宋铭紧紧抿着唇。
时间所剩无几，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起初进行搜寻时，为了最大幅度提升效率，他只挑那些颜色、款式与黑铜乌鼎类似的碎片来鉴定，其余像陶瓷、玛瑙、玉石之类的玩意儿连半点余光都没给。
不仅是他，在场大部分人的做法都如出一辙。
难怪所有碎物都被摆放得如此整齐划一！
寻常摊贩大多数时候懒得打理款式各异难以归类、又不值钱的碎片，直接用箱子或竹筐装起来，大杂烩似的，啥颜色啥材质都有，混在一起，供客人自行翻找。
周恒义反其道而行之，目的压根就不是美观便捷，而是尽可能让参加展会的人减少对碎片的触碰。
这样一来，他将黑铜乌鼎碎片进行再加工的事就能够保密更久。
等买者发现蹊跷，早就为时已晚，只能再买一张门票，次日再来。
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的感觉实在不好受，林倾月气得攥紧拳头，心中万般无奈，既委屈又焦急：太奸诈了，拿放大镜看都不一定能得出正确鉴别答案的东西，他居然要咱们隔着厚厚的紫砂挑选？这跟瞎猜有什么两样！
钱伯翰的想法比林倾月更悲观：周恒义谎话连篇，毫无诚信可言。名义上说把所有的碎物都拿出来卖，实际上有没有揣进腰包，谁能说得清楚？
不至于。
相比之下，宋铭态度冷静而客观，嗓音低沉，分析得有理有据。
耍花招归耍花招，但最基本的诚信不能少，否则，文字游戏玩得再精湛也没法在商业界混下去。周恒义既然已经公开说明不会私自保留，就没必要担心这一点。
一系列举动已经点燃大家的怒火，若再私藏黑铜乌鼎碎片，无异于将自己往死路上逼。
周恒义又不是傻子，敲诈勒索也得有个度。
我们真正应该担心的问题是，黑铜乌鼎碎片被其他材质的物体完全掩盖住，唯一能鉴定其真假的方法就是将外部包裹层打碎。而打碎之后，不管里面是有东西还是没东西，是真东西还是假东西，咱们都得掏五千块把它买了。
不仅几率如大海捞针一般渺茫，成本也呈指数级上升。
景华拍卖行业绩才刚有起色，并没有足够雄厚的财力作为支持，也承担不了后果和风险。
宋铭等人齐齐看向林倾月，没有任何人开口，复杂的目光足以说明一切。
身为拍卖行的掌权者，赌还是不赌，别人说啥都没用，最后还得她拍板下定论。
放手一搏？抑或是放弃？
这已经不是一场拼实力和速度的游戏了。
绝望神情弥漫在眉目间，林倾月已经在黑铜乌鼎上投入了几十万的成本，关键时刻让她做出如此艰难的选择，不纠结是不可能的。
纯粹是谁的钱更多，谁就能买到更多开奖机会。拍卖行业务还不成熟，盈利有限，咱们还是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