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无声息的消失才是最吓人的。
以默冰的能力，要是有生物进来这条走廊，无论是人是鬼，他应该都能感应到。
“是麦斯夫人吗？”林扬非还趴在上面，举着手电筒四处寻找，可无论他怎么看，都没找到何颖月的身影。
默冰摇摇头，说：“不是，这段时间里，没有鬼魂来过的气息。”
“那她这么一个大活人，也不可能无缘无故地消失了。”林扬非一阵头疼，他赶紧从通风管道上出来，脚刚一触地，默冰就往外面走去。
林扬非急忙追了上去：“怎么了？”
“外面有王宏彬的气息。”默冰的脚步逐渐加快，林扬非小跑跟上。
离开那条昏暗漆黑的走廊，整个世界一下子明亮起来，相比于里面的阴冷，外面显得更加温暖舒适一些。
默冰走到大厅里，看见王宏彬的那团黑雾，在那副巨型的画像前，四处打转着。
它不能言语，没有表达能力，但默冰能从它的行动轨迹中，感受到它的焦虑的情绪，林扬非没有犹豫，直接上前，想把那副画从墙壁上拿下来。
“哐当”一声响，巨画轰然倒塌，谁都没有想到，在这副写实的风景画下，竟然藏着一面大镜子。
镜面反射着太阳的光亮，差点亮瞎了林扬非的眼睛，黑雾团直接就贴在镜子上，像是要往里面钻去。
“镜子后面？”林扬非疑惑道，他敲了敲，是实心的声音，应该不是什么双面镜，而且，这面墙的背后，就是那条走廊，也没有空间。
默冰伸出手，放在镜子上面，像是在感受着什么，他说：“不，应该是镜子里面。”
“里面？”林扬非也学默冰的动作，把手放在镜子上，就跟普通镜子一样，冰凉凉的手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林扬非刚想将手放下来，就被默冰一把抓住，他沉着目光，声音有些低沉：“等一下。”
“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林扬非的话还没有说完，他就感觉手下的镜面突然变软了一些，像是棉花一样，只要稍微一用力，就陷了进去。
好像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把他慢慢往里面拖去，他还不能反抗，只能任由自己被镜子一点点吞没。
“这……？”林扬非看向默冰，默冰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他这才放弃了反抗。
一种奇妙的感觉，像是沉入海底，海是温柔的，又带着些银白的蛊惑，要说更准确的感受，那就更像是坠入水银的世界里。
身体周围浮动着银白色的水滴，不断缓缓向前流去，前方是又一面镜子，镜子里是黑色的，能隐隐约约看见着物件的影子，林扬非知道，他现在正在前往镜子里的世界。
镜子。
从一开始，镜子就是这栋别墅的禁忌，水银珠子附着在林扬非衣物上，他身上的泥土块在不断往下掉去，像是获得了一场洗礼，镜子的那头，宛如新生。
但林扬非清楚，假的终究是假的，只是在这转换的大势里，他不能反抗，只能随波逐流。
默冰跟在他身后进来，手里还抓着那个黑雾团子。
“假的，反的。”
林扬非看清了眼前之物，是一条与现实相反的向下楼梯，他踏了出去，踩在了地上，明明是无比真实的感觉，却是虚幻的。
原来，不仅是眼睛，连触感也是会骗人的。
默冰跟在他身后出现，他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贴心地把手电筒扔给林扬非，林扬非伸手接住。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里应该是那面被王宏彬打碎的镜子。”林扬非慢慢往下走着，一边走一边说道。
默冰说：“是，这里往下走是三楼。”
“看看，钟表上的时间，就停在九点一刻，不会动了。”林扬非缓缓说道，“也就是说，这镜子里的世界，已经不算是入夜了，是永夜。”
“时间停止了。”默冰皱了皱眉。
不知道为什么，有种不好的预感环绕在林扬非的心头，他用手电筒照了照周围，没有什么异常，他说道：“是，里面的时间停了，对外面的人应该是不影响，你看，手表上的时间还是按外面的时间走着，这里的时间，应该是属于那些亡灵的。”
就比如，于志铭。
黑暗向他们挤压过来，林扬非说道：“也不知道何颖月是自己进来的，还是被抓进来的，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到何颖月再说。”
“不用找了。”默冰将手里的黑雾团子放了出去，只见它往楼下飘去，默冰指了指那团黑雾说，“他会带我们找到她。”
找到她，保护她，是王宏彬把这团黑雾分离出来的意义，也是唯一的使命。
“王宏彬其实还蛮在乎她的吧？”林扬非跟随着黑雾往下走到，因为是反着的方向，所以走起来有些别扭。
默冰说：“我不知道。”
他确实不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恶存在着很多情绪，却又不能理解人类所有的情感。
“恶啊……”对于王宏彬的行为，林扬非只留下这么一句感叹。
剩下的，就是一段并不尴尬的沉默。
“恶是罪孽的吗？是应该被毁灭的吗？我以前考虑过这个问题。”默冰突然开口说道。
真是正反颠倒，不可思议，默冰难得说出这种话来，林扬非“嗯”了一声，仔细听着。
默冰黑色的眼眶里，好像有某种情绪流转着，他说：“后来，我听过这么一句话，每种东西的存在，都有存在的合理性，这话是他告诉我的，可我又想，他的这句话，并没有解决我的疑惑，存在的合理，也代表着毁灭的合理，两者是相同的。”
“我突然发现，你有去当哲学家的潜质。”林扬非笑了笑，他的语气很轻松，并没有默冰那么沉重，他说，“思考这种事啊，一旦拥有了，就具有了双面性，有时候思考是对，不思考也对，反正弯弯绕绕，是说不清楚的，还不如不想。
我知道，你会思考，只是不擅长表达，但你不能想得太多了，再深入下去，你就会触碰到本能的意识范围。
人会在无意识之间不断靠近本能，恶也是一样。
别被带偏了，默冰。
镜中世界，是会影响思考的，相反的你，或者相反的我，都不该存在。
我可不想，变成镜子中的人，被永远留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