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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六章

谢绿雪是给热醒的。

迷迷瞪蹬的张开了酸涩的眼睛,谢绿雪一眼便看到了悬在床头那褚褐色的流苏。

也只是迷糊了一会,紧接着便清醒了过来。

她嫁人了。

重生一世,她再次嫁入了侯府。

而就在昨夜,她的夫君再次用同样的举动,表达了他对这门婚事,或者说,对她的不喜。

这一世的傅安依旧如前世一般,在新婚之夜喝的烂醉如泥,给人搀回了新房之后,便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了。

自然,谢绿雪头上的盖头,也如前世一般,最后还是她自己动手揭开的,这一次喜娘也没再说什么吉利不吉利的话,毕竟新郎官醉的不省人事,她也不可能让新娘子就这样子带着红盖头坐上一夜。

谢绿雪也没有如前世一样亲自照顾了酒醉的傅安,只是吩咐了下人给他收拾一下,便自顾自的让人备了热水,卸去脸上的浓妆,又将身上的那一身行头给取了下来,舒舒服服的洗了个热水澡,就上床睡下了。

除了身边的酒气浓烈了一点,天气热了些,这一夜对谢绿雪来说,不知道要比前世舒心了多少。

果然,人生在世,还是要为自己活着,才是最舒心的。

谢绿雪眉眼微微舒展开来,撑起身子,准备起床。

一只手臂却忽然横搭了过来,恰好搁在了谢绿雪的腰上。

谢绿雪皱眉,转头看向了那手臂的主人。

俐落的剑眉,鼻子笔挺,睡梦中紧抿着的唇显的有些薄。

即便是谢绿雪如今对这男人已经彻底的死了心,再次面对这张好看的脸时,心尖还是忍不住颤动了一下。

这个男人,不但长相好看,性格也很好,对待身边的人总是那样温和而有礼的样子,又年轻有为,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相信都是许多女人心目中的如意郎君。

只可惜,谢绿雪经历过前世悲惨的一生,见识到了这个男人绝情残忍的一面之后,对这个男人,是再也没有半分期待了。

他不会爱上她,那么,这一世的她,也不会再爱上他。

谢绿雪冷下脸,抬手将他的手臂挪开,转身下了床。

早早的带着几个丫鬟守在门外的严嬷嬷听到屋里的动静,这才在门外轻声问道:“二奶奶,你醒了吗?”

谢绿雪在梳妆台前坐下,开口答了一句:“嗯,醒了,你们进来吧。”

严嬷嬷得到谢绿雪的应允,这才轻轻的推开了房门,领着几个丫头进了屋子。

“二奶奶,按照规矩,新妇进门的隔日,是要早起去给家中长辈请安的。”严嬷嬷低垂着眉眼,一面指挥着一干丫鬟服侍着谢绿雪更衣梳洗,一面提醒到。

谢绿雪闻言眸光一闪,上一世她并没有带着严嬷嬷嫁过来,从谢府带过来的几个陪嫁丫鬟又都是不经事的,身边也就没有一个能够提醒自己的人,刚嫁入侯府的那段时间,她因为不懂规矩,不知道闹了多少笑话。

琳琅甚至为了这个而丢掉了性命。

所以这一世,她才会在第一次见到严嬷嬷时,便让严嬷嬷□□身边的几个大丫鬟。

除了不想叫她们今后再因为规矩这东西而白白丢掉性命之外,她其实也希望身边能多几个随时提醒自己的人,这也算是她小小的一点私心。

不料后来谢夫人会直接将严嬷嬷拨给了自己,又让她做了自己的陪嫁嬷嬷,谢绿雪不得不承认,有严嬷嬷在,自己真的是多了一个很好的帮手。

谢绿雪不由的多看了严嬷嬷一眼,眼底泛出暖意,点点头道:“多些嬷嬷提点,我对这些规矩许多都还不熟悉,以后还要麻烦嬷嬷多多提点于我。”

严嬷嬷依旧板着张脸,福了福身子道,“二奶奶不用客气,老奴跟在夫人身边多年,夫人既让老奴到二奶奶身边伺候,老奴自当尽力。”

谢绿雪抿唇轻笑了一下,不再说什么,只是任由琥珀走到她的身后,为她挽了一个百合髻,璎珞又按照她近来的喜好,替她将原本就黑的眉描的更黑,又将她原本就上挑着的凤眼的眼角处画出一道往上斜飞的阴影,发上簪了一对玉色的牡丹钗,耳上带了一对翡翠耳坠,再穿上一袭大红的百合百褶裙,整个人顿时退去了之前温婉的气质,变得华贵而端庄了起来。

傅安也让丫鬟从床上叫了起来,显然是还未酒醒,迷迷糊糊的让丫鬟给换了衣服,便叫一干丫鬟婆子给拥着出了院子,往老夫人所住的福安堂走去。

到了福安堂,厅堂里已经站了不少的人。

面容慈祥的老太太端正的坐在正中的榻上,下首坐了一个貌美的妇人。

旁边又七七八八的站了不少人,谢绿雪只在进门的时候抬眼扫了一眼,便将这些人大多给认了出来。

那老太太自然就是这永宁侯府的傅老太君了,那貌美的妇人则是现任的永宁侯夫人,于氏。

于氏身后那个正一脸挑剔的打量着自己的少女,则是侯府的三小姐,傅暖。

之后再是傅蓉,傅袖,蒋氏,袁氏……

傅老太君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傅大爷傅平,也就是如今的永宁侯,边疆的战事正进行的如火如荼,虽是唯一的弟弟成亲,他却也不得空回来参加婚礼。

傅平共有一妻两妾。妻子于氏,乃是当朝兵部侍郎于杰的嫡长女,妾室蒋氏则是他手下大将蒋英的庶女,袁氏却是他的通房丫头,在他身边伺候多年,于氏进门之后,才作主抬了姨娘。

虽有一妻两妾,傅平膝下,却至今都无子女。

傅二爷傅安,现任翰林院正三品翰林,据传极得当今圣上重视,若是无意外,便是下任宰相的准候选人了。

谢绿雪记得,傅安在京中的翰林府邸,也有俩个极受宠的通房丫头,前世在与自己成亲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傅安便自请辞官,这才带着俩个丫头回了谢府,只是一直未被抬为姨娘,后来谢海棠进府之后,傅安为了她将俩个丫头都给打发了,时日久了,谢绿雪也就记不得这俩个丫头的名字了。

若她当时不是正室,她想,傅安会不会连她也给打发掉?

傅安下头便是这傅三小姐傅暖了。

上一世,傅暖即使在她进府一年后便出嫁了,却也在她那侯府四年的噩梦里,成了不弱于谢海棠而存在着的浓重的一笔。

傅暖是侯府唯一的嫡女,自小便是被傅老太君娇养着长大,生性高傲,任性,脾气大的就算是傅老太君,都常常拿她没有办法,整个侯府,除了傅大爷,基本上没有人能够管得住她,偏偏嘴巴又极为刻薄,谢绿雪嫁入侯府之后,受她的刁难是常有的事情。

傅暖之后,便是先侯爷的姨娘所生的俩个庶女了。

傅蓉与傅袖,傅蓉是已经过世的高氏所生,傅袖的生母夏氏倒是还在人世,只是先侯爷去了之后,夏氏便自请去了醴泉寺修行了。

傅蓉与傅袖如今都寄养在傅老太君名下,只待年龄到了,定下了亲事,嫁到夫家去便成了。

相比起刁蛮任性的傅暖来,谢绿雪自然是更喜欢这俩个女孩的。

前世也是与她们走的近些,为了这个,还被傅老太君埋怨了一遭。

除了这些人,其余的一些无关紧要的人,谢绿雪前世除了认亲的那一日,之后便很少见到,自然也就不是认得很清楚了。

如同前世一般,谢绿雪先给傅老太君敬了茶,傅老太君给了谢绿雪一对羊脂白玉的手镯,又嘱了夫妻俩几句,收了谢绿雪送的一双鞋子,便叫傅安扶谢绿雪起来了。

这双鞋子是谢绿雪亲手做的。

对于傅老太君的感觉,谢绿雪其实是有些复杂的。

上一世,谢绿雪初到侯府时,傅老太君对谢绿雪也是极好的,总是温柔慈祥的样子,那时候的谢绿雪因为谢夫人太过严肃,总对谢夫人亲近不起来,乍接触到这样的傅老太君,谢绿雪便心底便觉得母亲便该是这样子的,对傅老太君也就越发的亲近起来。

后来傅安要纳谢海棠入府,傅老太君也曾极力反对过,只是架不过傅安固执,才不得不妥协了。

谢海棠入府后,因着傅安宠爱而占尽了风头,一时府中诸人几乎都以谢海棠为主,对自己这个正经的主子倒是给忽视了个彻底,若不是傅老太君出面,只怕自己这当主子的,就要给那些惯会捧高踩低的下人们给轻贱到泥里去了。

自己与谢海棠先后生下儿子,傅安竟然不顾自己这个正妻也刚刚为他生了个孩子,便要将谢海棠扶为平妻。

她产后虚弱,又因这郁结于胸,顿时病了起来,那时候琳琅被于氏以教规矩为由给带走了,璎珞又被大房的蒋氏以人手不够为由调走了,伺候的下人见她不得夫君宠爱,伺候的也就越来越不尽心,一次疏忽差点要了她的命,幸好傅老太君放心不下她,便打发了身边的徐妈妈过来看她,这才及时发现了她病危,请来了大夫救了她一条命。

平妻的事情,这次不论傅安怎么固执,怎么坚持,傅老太君也没再妥协,只对傅安说了一句话,侯府的嫡长子,必须只能是谢绿雪肚子里出来的傅展祁,傅安这才没有再提这回事。

傅老太君护了她许多,也尽力的为她帮展祈保住属于展祈的东西。

只是自己太过无能,才会一次一次的叫傅老太君失望,到最后,竟然是连儿子的命都给弄丢了,傅老太君伤了心,才会在之后,袖手旁观的,任由自己被夺去了正妻之位,又被送到了醴泉寺,最后惨死在寺中。

对于傅老太君的袖手旁观,她不敢说自己没有一星半点的怨恨,但是也清楚的知道,其实这一切也差不多是自己咎由自取,若是自己能够争气一点,不要那么愚蠢,那么懦弱,不要一次一次的忍让,若是当时能够既是的发现儿子的不对劲,若是那时能够好好的保护儿子……

没有那么多的若是。

重来一世,她绝对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也绝对不会,让同样的悲剧,再在自己身上重新上演一次。

她感激傅老太君对自己的好,就算这些好,不是为了她这个人,而是为了展祈,为了所谓的长幼有序,嫡庶有别的规矩。

所以才会在侯府这么多人中,唯独亲手替傅老太君做了这一双鞋。

见了唯一的长辈之后,接下来便是平辈。

傅安走在前头,有气无力的替谢绿雪介绍着,显然昨夜的酒还未完全醒过来。

谢绿雪也就当作没有看到他的精神不佳,只是乖巧的跟在他的身后认人。

“这是大嫂。”傅安说。

望着于氏,谢绿雪下意识的回头去看自己带来的丫鬟,没有看到璎珞跟琳琅,心里瞬间慌了起来,随即才想起来,自己今日并没有带她们过来,一是担心琳琅规矩没学好,到时候看到这么多人在场,一紧张又犯错,二是自己初来乍到,带的丫鬟太多,又落人话柄,说自己排场大。

自己此时根基未稳,就算是豁出去了自己的名声,但要是这些人真的要想借机对付自己,只怕自己一时也应付不了。

想了许久,才带了严嬷嬷跟四个丫鬟里最为稳重的珍珠过来。

“大嫂好。”虽然立马转回了头见礼,但她的动作不小,加上今日她是主角,大家的目光都在她身上,自然都注意到了她方才的动作。

贱民就是贱民,一点规矩也没有。

许多人的眼里露出了嘲讽。

于氏却只是皱了皱眉头,接着便露出了亲切的笑容来,应了下来,又从怀中掏出一个雕工精致的木盒来,塞到了谢绿雪手中,说是见面礼。

谢绿雪微笑着收了。

然后是傅暖。

这一世谢绿雪精神饱满,除了方才与于氏见礼时的一点失礼,傅暖就算瞧不起谢绿雪,却也挑不出什么大错来,便只是朝谢绿雪冷哼了一声,随即高傲的撇过头去,表明了自己拒绝与之交谈的意愿。

谢绿雪自然是乐的轻松,她也正好不想与这难缠的丫头打交道。

轮到傅蓉傅袖时,这姐妹俩倒是比傅暖客气许多,恭恭敬敬的叫了声二嫂。

认完亲,大部分人都散了去,傅老太君便留了于氏,傅暖,傅蓉,傅袖,以及傅安,谢绿雪一起在福安堂用了早餐。

谢绿雪身为新妇,还要立规矩。

午时,傅安又带着谢绿雪去了傅家宗祠,等到她的姓氏写上了族谱,谢绿雪正式成了傅家的媳妇,众人才又回了侯府,一大家子除了上不了台面的妾室,又都聚在了福安堂用了午饭。

众人这才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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