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的人精神一振，都开始想办法脱身向后撤去。
然而西秦人也是听到了上面人喊的话，这一战眼见没了胜利的希望，不如能拖住一人是一人，所以也都全力扑上来缠斗了起来。
沈卿一长枪一扫一推，替自己腾出一块空档，接着便迅速从其他战士身边掠过，替他们挑开围着的西秦人，让众人一个个得以脱身出来。
"快走！边退边战！"沈卿一喝道。
所有人奋力向正在关上的闸门跑去，等跑到了闸门跟前，一回头却发现沈卿一仍留在后面拼命搏杀着。
"参领大人！"众人都冲沈卿一喊道。
"你们快先进去！我在这里垫后！"沈卿一匆匆说道。
在场的燕军战士都是见识过沈卿一的轻功的，知道这样的距离，凭他的本事一定会脱身赶回来的，便都不再啰嗦，迅速冲进了要塞，在里面焦急地望着沈卿一。
沈卿一边打边退，西秦人也步步紧逼，眼看闸门就要合上了，门那头的战士们都焦急地大声喊起来："大人！大人！快进来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沈卿一跃起身，挥枪一扫，趁着西秦人后退躲避的空档立刻往闸门方向急奔。
前方是一脸焦急呼喊着的同袍战友们，后方是紧追不舍的西秦军，闸门离地面就剩了不到两尺的距离。
沈卿一向前一跃，落地的刹那双手一撑就向闸门离滚去，眼见他半个身子已经滑了过去，众人欢呼的话还没喊出口，一双手已落在了沈卿一脚上，电光火石之间，那双手大力往后一扯，沈卿一就又被扯了出去，众人还来不及伸手去抢，闸门偏就在此刻沉沉合上。
"大人！"门楼上的人几乎都看到了这一幕，见沈卿一进门的机会就这样被断了，顿时都扑在门楼边上朝下哭喊起来。
一支弩箭突然从门楼上射了下去，一下就射死了离沈卿一最近的一个西秦兵。
"哭什么哭！参领大人还没战死了！还不赶紧拿上弓弩替大人省几分力气！"一个职位高些的战士呵斥道。
其他人一听，顿时反应过来，立即拿出了弓弩和火箭，对着门楼下展开了攻击。
一刻不停地战斗了近两个时辰，饶是沈卿一武艺再高绝也有力竭的时候，更何况这两个时辰的战斗几乎都是以一人之力对抗敌军许多人，此时他身上早已是伤痕累累，整个人都像是从血水里捞出来的一般，甲胄早已看不出原来的颜色，整张脸上也是黑红一片，只有一双眼睛还反射着微弱的光芒。
西秦军因为门楼上射下来的弩箭而纷纷在沈卿一面前倒下，而他自己却只能拄着枪依靠在闸门上一动也不能动，刚才向门里的一跃一滚一滑已是他最后的力气了。
他们此次偷袭，能带的武器本就十分有限，再经过了两个时辰的苦战，此时的弩箭也剩的不多了，门楼上的战士已经开始找身边一切能举起的东西往下砸了。
意识到燕军已经没有了战力，而眼前的沈卿一又是一副极度疲惫的样子，西秦军便慢慢围拢了上来，缓缓向沈卿一靠过去。
之前的战斗，已经让这些人对眼前这个战力骇人的年轻人产生了畏惧。
此刻的沈卿一看着一脸警惕慢慢向他走来的西秦人，心里暗暗发笑，自己已毫无还手之力，这些人完全不必如此忌惮他，只肖一个最懵懂的新兵冲上来向他心口扎上一刀，一切就结束了。
夕阳早已落下山去，天空中残留的晚霞失去了艳丽，变得灰蒙蒙的了。
天空在沈卿一眼中已开始渐渐模糊，他用仅剩的一点力气紧紧地、紧紧地握住了身侧的长枪。
这一刻这样静，这么多年来，只有这一刻他才算是真正地空闲了下来，放松了下来，慕容祜的身影于是又浮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啊，他就要死在这里了，他总算是全了自己的抱负，也算是最后再帮慕容祜一次了吧。
可惜了，死之前，要是还能再见慕容祜一面就好了。只一面就好，不要一炷香那么久，不用一盏茶那么久，只要容他再对他说两句话就够了。
说他早已原谅了那年除夕夜城墙上，为臣子和无辜百姓性命担忧的慕容祜，说他理解了想留他在身边的那个没有安全感的慕容祜，说他早已爱上了总是热烈地向他表露情感的慕容祜。
好可惜啊，他就这样死在这里了，慕容祜还什么也不知道，他以后又该是怎样的愧疚和难过啊...
沈卿一疲惫地闭上了眼，他仿佛感受到自己正坐在闲致阁的古槐下，慕容祜笑容明媚地向他走来，一阵风吹过，不知道从哪里吹来了许多梨花，柔白的花瓣拂过他的面颊，带着清甜香气的风吹散了他的长发，面前的慕容祜突然就红了脸。
长长的羽箭带着火光从门楼上飞掠而下，夹杂在其中的弩箭比之前更快更猛，闸门前的西秦军成片倒下，后面的西秦军不可置信地抬起了头看向门楼。
门楼上此时已站满了弓弩手，一个五旬男子此时正负手站在中间看着他们。
燕军不是已经没有武器了吗，又是哪里来的这么多人？
"底下的西秦人听着！占据封城的西秦人已被吾等尽数歼灭，封城，又回到了我们大燕手里！"
"现在给你们两条路，要么，放下武器转身滚出豹峡，滚回你们的西秦去！要么，就大可往前走，大燕的弩箭，就是你们最后的归宿！"
这批西秦军的领将拓跋兰已死，剩下的这些人只是凭着一口气一线希望在作战，此刻听到何牧的话，不禁都面面相觑动摇了起来，封城没守住，他们败了。
"叮当！"不知谁手里率先掉在了地上。
所有人都是一愣，接着便都纷纷扔下了自己的武器，慢慢往后退。退着退着，人群里渐渐响起了哭声，不一会儿几乎所有人都哭起来了。
他们转过身，或三三两两相互搀扶着，或抬着同胞的尸体慢慢往峡谷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