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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城主表忠

英花历3780年,成长季,五月二十日。

一代王朝走向衰亡,新朝的竞争即将初现。选举将开,今天是七大城主表忠的日子。是抉择之日。

五月,第五时,向来都是决定的月份。决定的时刻。

而二十时,是墓时。

五月二十的抉择,是个有关墓地的决定。

七大主城的城主,将在今天做出一个选择。在圣游国消亡之后,他们是决定效忠新一代王朝主君——无论竞选成功的是谁,都跪下称臣。

还是……仅效忠这一届主君,在竞选开始,玥君逝去后不久,便辞去自己的城主之位。

也就是说,你的城主之位,会不会随着圣游国的消亡而逝去。

这就是决时和墓时交叠出来的含义。

若选择效忠新君,那么在竞选完毕之前,或者说在新主君撤下你城主位置之前,你都将会是一城之主。领土范围如旧,职责不变。纵外界战场打得风生水起,你也享有主城保护和一城柄权。

与以往主君在世时,一般无二。

若选择仅效忠这届的内阁之主。那么在藏玥代君身死,圣游国灭亡的那一刻起。你手下的主城,将成为无主主城。在竞选过程中可以被战队占领、争夺、收服,也可以成为战场。

直到选举结束后,新王朝认命城主为止。

而决定往后竞选过程中,主城状态的,就是在今天,五月二十日的城主表忠。

表忠新君。

又或者表忠旧朝。

认真说起来,这个关系体大的城主效忠仪式,其实只是在表明一件事。

一直以来,作为一大主城的城主。你是否只效忠于当代王朝。

一直以来,你作为被授权的臣子,究竟是圣游国的家臣,还是主权在己的任职者。

一直以来,领着城主之位,管理、协调、统筹。是因为被任命,还是个人所欲。

此时,就见分晓。

五月二十日镜时刚过。星子渐隐,天还未亮。藏玥代君就已起身,换上庄重正式的长裙礼服,独身前往王城内部的祭坛。

星夜幽暗,四野昏黑。那鲜亮的裙摆,独自拖曳于寂静的王城之中。偌大的王城,清净无声,似乎城中再无他人。从寝宫到祭坛,侍女回避,执事绕道。没有人敢出现在玥君的必经之路上。

因为这个仪式。

能参与的只有那几个人而已。

其他的人,连围观都没有资格。

原本就不繁华热闹的走道,无声无息。只有树影斑驳的从一侧露出,再走几步,就被墙隔一半。微风吹拂下,隐隐约约的阴影中,像是有鬼魅游荡。

藏玥孤寂的一人前行,步履缓慢,犹如正神志清明的走向坟墓。

而黑夜下的王城祭坛,也寂寥得像是个埋骨之地。

夜色迷离,雾气朦胧。七大主城城主,便也早早梳洗打扮完毕,各自出自城主府,亲自登上城墙。他们站在城墙牌匾前,面向主神坛,面向落英王城,肃穆而立。

七大主城,错落于夜空中。在未明的星光下,寂静的竖立着。

天水城,言城,化雪城,风城,卫城,云虚城,月夜城。

散在天之落英的各个角落。

城墙斑驳,默然无言。城池寂静,屋瓦平和。身后零星的灯火,正陪着他们的城主一起,等待效忠仪式的开始。

除七大城主之外,小镇镇长,接待管事,以及杂七杂八的一些执事们,都要在今天做出抉择。只是仪式没那么严肃,没那么正式。

而且他们的选择,也比不上七大城主那么引人注目。

决时的钟声,沉沦在黎明前的黑夜里,显得厚重又沉稳。丧式的钟声,除了从五响变成二十五响之外,还多了一种如深夜哀歌般的悲伤,袅袅婷婷,不绝于耳。一声声黏在心里,没由来的让人沉重。

钟声响起的同时,有七道金彩,从天之落英各地的城墙上空,射入落英王城。在祭坛中投下七位城主的身影。

远处树影阴暗,空中星子暗淡。黎明前的夜色中,唯有祭坛中央亮着淡淡的白光。照在绿叶上有些惨淡。

祭坛中,城主们呈环形而立,围绕成一个略微松散的圆。正中间,众星拱月的站着束发长裙,神情肃穆的藏玥代君。

寂风轻拂,藏玥身着一身青蓝长裙,靛蓝发带,琥珀耳环,镶钻头饰。柔软的双手交叠垂下,静静的等着最后一声钟音敲完。

蓝色,不是她的主打色,是游君的颜色。

她是来替游君问这句话的。当然只能着蓝装。

本不该她来,但藏玥仍旧站得笔直,神情肃穆。眼神中无爱无伤,只有平静的等待。

铛~

最后一声钟声敲下。决时的鸣钟就此沉寂。

藏玥站在高台上,垂下眼来,转头环视下面的七位城主。

天水、化雪、云虚、月夜、言城、卫城、风城……

分散于世界各地的七位城主,难得的齐聚一堂,并肩而站。

他们们身高容貌各异,气质悬殊,但衣着打扮都相近无差:一袭白服,饰银边,胸口绣主城图腾,胸前挂流苏饰带。脚下履高底木屐。全身没有过多饰物,衣物也无再多装点。只一身亮白,凝重的微垂眼眸,正襟危立。

这里有三位,是原大族的族长,被任命为言城、云虚城、化雪城城主。而剩下四位,曾是内阁战队中的成员,现任月夜城、风城、卫城、天水城城主。

七人相对而立,曾经的战队成员站藏玥身后,三大族长站藏玥身前,隐隐对立,壁垒分明。同是城主,本应是同僚,中间却像是有着不可逾越的鸿沟。

七人平视前方,不发一言,只盯着藏玥站着的高台。

那高台庄严。他们透过有些虚无的幻影,似乎还能看到脚下不远处,自己所在的城郊实景,丛林深深。

星子晦暗,风过无痕。光影错落,四寂无声。藏玥衣摆上绣了黑边,正服着国丧。垂下的发带上,一抹漆黑,也给她宁静的神色,平添了一抹肃然。

还没准备好要离开,就已到抉择之时。

一天之中的第五个时辰,决时,象征抉择。

时候到了。

于是藏玥仰头,闭眼,轻启朱唇,清晰的淡然道:“垗将死,国临灭。谁愿同吾往。”

缥缈的声线响在虚空之中,像一片摇摇欲坠的枯叶一般,沙的落地。

我快要死了,圣游国也将要灭亡了。谁愿意和我一起走呢。

话问得哀痛至极。明明是极平稳的声线,却硬是让人听出了一丝颤抖来。

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了。

还有人……

愿意跟我一起走吗。

当然。

话音未落,便有四人躬身下跪,于祭坛中央行属下礼,齐声唱道:“愿与君同归,至死不渝。”

坚定的声线,带着毅然的气势,朗声而出。四个声线和鸣,响在寂寥的夜里。一时间似冲淡了那漠然的星光。

剩下三人沉默着,保持原本的姿势立在冰冷黑暗的城墙上。风过树梢,沙沙轻响。

他们眼前,再无王城祭坛。也无玥君。

有的只是自己那一城子民。

决时刚过几分,结果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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